一、全书概览

《高等教育不能回避历史——21世纪的问题》一书出自克拉克·克尔博士三卷本高等教育文集之一。全书分为六编，分别为1）民族国家和学习事业的国际化；2）传统对平等和优秀；3）高等教育机构职能的分化；4）知识的道德规范与新的学术文化；5）使命和目的：众多的选择；6）对未来的竞争中的各种想象。

克尔博士在自序中以“主要的问题和趋同的解决办法”为题，在全书中提出四个主要问题：

（1）民族国家上升到主宰高等教育的地位，但是当代有一个回头走向早期文艺复兴的普遍主义的运动。这个过程仍在前进，并将继续前进；（2）在高等教育内部，坚持传统和要求变革之间的争夺，以及在变革内部要求优秀和要求平等之间的争夺，每一方都在强化。作者提出一个“20世纪高等教育的趋同模式”作为目前解决各方面矛盾和冲突的合适的办法；（3）在高等教育机构内部的道德行为上，旧时的规范的控制作用削弱。作者认为需要新的规则和机制，用更加明确的契约和更加公正的学术法律制度取代行会的规范和实践；（4）随着文明的进步，人们对什么是合适的高等教育使命和高等教育未来的课程发生争论。作者提出了具有几种模式和不断扩展的职能的“多元高等教育”模式。

对以上六章、四个主要问题的讨论，如果更具体看，我认为又涉及以下主题的内容：

1.民族主义与普遍主义/国际化的矛盾与冲突；2.不同类型的平等（公平）的矛盾与冲突；3.平等与优秀的矛盾与冲突/大众化和精英教育的矛盾与冲突；4.高等教育机构分化与重组的策略与模式；5.精英高校（高度选择型高校）的管理策略；6.加尼福尼亚州高等教育体系案例分析；7.高校学术道德规范体系和职业伦理；8.专业学会等组织对教师群体的规训与约束；9.大学的使命；10.大学与政府/社会的关系；11.大学的目的；12.专业教育与博雅教育。

之所以把这些内容列在这里，是想与恰巧点开这篇推文的读者分享，如果对以上任何一个主题感兴趣，都可以在原著中找到相关论述。

能够注意到，这里提到了很多“矛盾与冲突”，是因为全书主要涉及20世纪50年代以来在高等教育机构与社会的关系以及在一系列政治和学术的斗争中所发生的转变，描述了高等教育领域发生的诸多矛盾和冲突的发展过程以及解决这些矛盾和冲突的方法。

长期以来，作者接受了赫拉克里斯特的名言，“斗争是世界的公正原则”，认为斗争不仅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如果成功地加以利用，它能有利于有益的目的。他认为，高等教育的历史，很多是由内部逻辑和外部压力的对抗谱写的，高等教育从来没有完全自治过。

二、阅读聚焦——平等与优秀

1、精英高等教育与大众化、普及化高等教育

几个世纪以前，精英高等教育一直是高等教育的全部。但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和普及化进程的加快，精英高等教育正在成为不断变小的部分。很多精英主义者担心大众化将压倒精英制度。那么，在大众化和普及化教育阶段，精英高等教育真的是“失去的乐园”吗？“more is worse”是颠扑不破的“箴言”吗？它们的辩证关系如何？

一方面，大众化教育从精英教育中“夺走”了一部分经费；大学的“自治”相应受到影响，要接受来自政府的过分干涉；大学的内部管理机制产生变革，“教授治校”将被非学者的参与破坏掉；精英院校扩大招生数量，导致大学标准的降低，学术水平下降等等。

但同时，克尔也提到，大众化高等教育和普及高等教育能够帮助鉴定人才转学到精英部门，能够使精英部门变得更加精英成为可能。大众化高等教育和普及高等教育能够在一个民主国家建立社会分层的基础，减少受教育的阶级和没有受教育的群众之间尖锐区分，并有助于软化阶级区分和阶级对抗。例如，克尔在指导加利福尼亚州高等教育总体规划时，把社区学院的庞大扩张看作有国际学术声誉的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第一道防线，否则加利福尼亚大学将被大量学术造诣较低的学生所淹没。

并且，精英高等教育和大众化高等教育满足的职能和角色不同，在知识经济时代的今天，社会经济的发展越来越有赖于高深学问，所以我们必须致力于精英高等教育机构的保存，使高深学问得到长久保存和有效发展；而大众高等教育是为更好地满足教育民主化的需求，为适应社会上日益兴起的越来越多的行业的职业需求，培养各种应用型，职业型和实用人才。

这是精英教育和大众化及普及化教育的辩证关系。那么，在大众化过程中，精英高等教育和大众化高等教育以及普及高等教育应该如何共处？克尔反对把大众化高等教育和普及化高等教育的学生都容纳入精英框架之内，他通过举瑞典高等教育的例子来说明，把大众化功能和精英化功能安排在同一所大学之内未必是好事，虽然它在一定程度上能解决平等问题。

2、高等教育系统的趋同与分化

20世纪50-60年代，加州高等教育人数激增，高等教育系统内部结构混乱、无序竞争，教育开支剧增，政府干预加强。在高等教育向大众化转型的背景下，加州政府出台了被OECD称之为“高等教育蓝图大胆的尝试”的规划，加州大学、加州州立大学及社区学院的发展方向被法律所规范，共同构成了加州三层级的高等教育系统，它们有明确的职能分化制度。

加州大学为研究型大学（9个分校），主要负责博士教育和科学研究，从加州公立中学成绩最好的12.5%的毕业生中挑选学生，提供精英型的高等教育。加州州立大学（22个分校）为研究教学型大学，主要提供四年制本科生教育，职业教育和研究生课程，可以和加州大学联合授予博士学位，招收中学毕业生中分数最高的约33.3%的学生。为数众多的社区学院则提供二年制的一般及职业性课程，凡高中毕业生或年满18岁者皆可就读，在社区学院完成学业后，可申请转入一所四年制院校（如下图）。加州高等教育总体规划调和了精英教育与大众化、普及化教育，以及政府计划与市场机制、追求公平机会与追求学术卓越等看似对立的价值，从而避免了因定位不清、盲目竞争而导致的功能重叠及资源浪费等问题。

克尔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必须着眼于整个高等教育系统。如果对原有的高等教育体系进行分化和重组，建立一个有效的功能分化的制度，精英部门未必会被大众化高等教育的兴起而破坏。在此思路上，作者提出了一个“21世纪的高等教育趋同模式”：既普遍入学又促进优秀。这个“趋同模式”按照学术工作的层次进行分化，不同的层次承担着不同的职能。在比较高的智力活动层次上强调优秀；在不那么高级的学术层次有一个大众化和普遍入学部门，从而做到既培养高级人才，又满足扩大入学机会需求等不同的目标。也就是说，既回应大众化阶段对平等入学机会的需求，又保持精英教育中对优秀的追求。

这个趋同模式的重点是：在不同高校之间进行职能分化，而不是单独在学校内部进行职能分化；政府较少致力于对运作的官僚式的微观管理，更多通过他们的政策和准则为高等教育机构所提供的服务进行宏观管理；较少受宗教、阶级和意识形态的影响，更多注意智力的优秀。

在这个趋同模式中，高等教育系统以不同的方式分散，最普通的是三级分割：高深知识和变化中的知识级、即成的职业技能级和编集的技能级。每一级承担不同的功能，例如，第一级训练人们独立工作、指导别人、并开发和组建新的知识；第二级训练人们在一般的指导下工作，使用比较传统的知识；第三级级训练人们在比较特殊的指导下工作(如技术员、低级文职人员或高级秘书)，使用公认的技能（如下图）。

在高等教育发展进程中如何处理好各级各类高校的相互关系、政府与高校的关系、公平与效率的关系，《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高等教育总体规划》给我们提供了极有价值的借鉴。克尔认为，如果发展一个有效的功能分化的制度，精英部门未必会被大众化高等教育的兴起而破坏。

基于这一辩证思想，克尔认为大众和普及化高等教育促使高等教育机构必须采取多样化的发展方向，应该对原有高等教育系统进行分化和重组，建立一个有效的功能分化的新系统。分化和重组的方法很多。按照不同理念，可以分为三类不同高校，或者在一种类型中专门辟出一块，例如研究生院或者本科生荣誉学院这种作为高度选择型的部分。

三、启发

以上围绕传统、优秀和平等这一主题，对书中核心观点进行了整理。事实上，正如克尔认为，这本书虽然主要以美国高等教育的经验写就，但并不只适用于美国。他在这本书中提及的很多矛盾，放在当下中国高等教育情境中看，似乎也值得探讨的热点问题。

基于这本书，启发我想去讨论的主题有：高等教育大众化背景下高校合并、升格和扩招问题，中国高等教育系统内部分化路径，高等教育系统的外部适应性和内部衔接性问题，经济发展所需人才结构和高等教育不同层次人才结构的匹配？高等教育系统内部层次的界限和定位？专科教育和职业教育在高等教育体系中的地位和独特功能及竞争优势，如何避免专科教育和职业教育成为“压缩”的本科教育，如何克服社会偏见？不同层次高校在职能、管理、资助、人才培养等方面的分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