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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茨医院纪事

麦克夫站在床边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婴孩，父亲拍拍麦克夫的肩膀说：“麦克夫，这是你的弟弟夏洛克，从今天起，你就是哥哥了。”床上的母亲慈爱的看着刚出世的小儿子，“多么漂亮的小男孩，以后一定和你哥哥一样聪明。”一直绷着一张小脸没有什么表情的麦克夫从沉浸在新生命降生的父母身边走开，从这一天起，麦克夫不再是妈咪爹地唯一的孩子，妈咪的温柔，爹地的呵护他都要和这个丑不拉几的小孩子分享，他确实想要一个弟弟，可是，他想要的是一个可以陪他玩让他有做兄长的威严的弟弟，而不是一个即将抢走父母对自己关注的弟弟。这一天，夏洛克在巴茨医院来到人世，这一天，麦克夫在巴茨医院第一次看到夏洛克同时把他列为自己的头号敌人。

七岁的小男孩总是别扭倔强的，麦克夫一边为父母对夏洛克的关注大于自己感到失落一边又努力做一个大人的模样让父母十分放心。麦克夫曾经在摇篮边注视着里面睡得香甜的夏洛克很久，一点点卷卷的黑色头发，粉嫩的肉嘟嘟的脸脸，吐着小泡泡的小嘴，偶尔伸展一下的莲藕似的小胳膊小腿，最后麦克夫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看到夏洛克都发出由衷地感慨“这就是一个小天使！”而看到自己却是“噢，麦克夫，你不能再吃那些甜点了。”

当夏洛克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吃睡被困在摇篮和手推车里的婴儿而是开始探索这个世界的时候，麦克夫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个哥哥了，而夏洛克不只是抢走父母对自己关注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弟弟。刚学会爬行的夏洛克总有办法从婴儿房里溜出来，譬如现在夏洛克正在拿着小提琴的麦克夫的脚下，可能是爬累了，毕竟从走廊对面爬过来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次马拉松了，夏洛克就这么在软软的地毯上睡着了，小脑袋靠在麦克夫的皮鞋上，从发现门口多了一个移动的生物时，麦克夫就停止了拉小提琴，而那一团缓慢移动的生物最后就安安稳稳的躺在自己脚边，提下头，先看到自己的小肚子再看见夏洛克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震动，麦克夫似乎理解了“天使”的含义。

夏洛克的天使形象并没有在麦克夫的心里存在多久，会走路的夏洛克对于麦克夫而言就是一个到处移动的小型炸弹，夏洛克所到之处必然一片狼藉，麦克夫本来并没有在意这些，反正每次被妈咪小声呵斥的都是元凶夏洛克，直到夏洛克用筷子打碎了桌子上的玻璃杯时，妈咪以夏洛克根本够不到为理由把元凶直接定义为麦克夫后，麦克夫便开始了一段漫长的替罪生涯。而夏洛克则尽情的拿着筷子什么的作案工具玩得起劲。麦克夫在挨下一些莫名的职责却没有反驳的原因是，他在夏洛克身上看到了他小时候的影子，只是那个时候自己的替罪羊是倒霉爹地而已。

麦克夫无疑是聪明的，可是家里，学校里并没有让他展示的空间，夏洛克却给他提供了展示的机会。麦克夫曾经在上学前丢给夏洛克一个数独魔方，夏洛克对这个新玩具异常的感兴趣，虽然第一反应还是把魔方放到嘴里面咬了几下，但很快就发现这个东西是用来转动的，麦克夫回家的时候夏洛克还在研究那个魔方，虽然还没有完成但看的出来已经弄好了大半，夏洛克似乎已经在这一步卡了很久，看到麦克夫的时候，夏洛克兴冲冲的把唯一拼好的一面举起来给麦克夫看，麦克夫放下书包只是看了一眼：“小笨蛋，这么久才拼出这一点点。”以为能让麦克夫惊讶一下的夏洛克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小笨蛋的称号瞬间就把脸垮下来了，麦克夫拿过夏洛克举得高高的魔方，不出三十秒就拼好了所有面，麦克夫准备把魔方扔给夏洛克却在半空中被妈咪截住，“好了，孩子们，快去吃饭，还有，麦克夫，你弟弟才三岁，这没有什么好炫耀的。”麦克夫嘴里为夏洛克准备的小笨蛋论述被活生生堵在了嘴里，但是晚上夏洛克穿着睡衣拿着魔方跑到麦克夫床上的时候，麦克夫感觉这就是自己期盼的那个的弟弟，笨蛋弟弟。

麦克夫的身材终于随着身高的增长恢复到了一个还能说得过去的程度，随着甜品一个一个的解禁，麦克夫的牙齿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强忍了两天之后麦克夫还是如实跟妈咪说了情况。夏洛克和妈咪站在躺在那里拔牙的麦克夫旁边，看着医生把各种冰冷的器械伸进麦克夫的嘴里，把沾满了鲜血的棉球从他嘴里拿出来，麦克夫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夏洛克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麦克夫从台子上做起来以后，夏洛克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甚至双腿都有些发软，麦克夫发现了夏洛克的不对劲，他蹲下来牵起夏洛克的双手“夏洛克，怎么了？”夏洛克抬头看着麦克夫，脸色苍白，麦克夫被夏洛克的异常吓到了，不停地说：“夏洛克，怎么了？没有关系，我在这里。”麦克夫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说的太急，止血的棉球被吐了出来，血液充满了整个口腔，他在张嘴的时候鲜血竟然从嘴里溢了出来，麦克夫又坐上了台子开始止血，而夏洛克被彻底的吓坏了，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妈咪看着小儿子哭得撕心裂肺却束手无策，只好血以后的麦克夫抱住了满是泪水的夏洛克：“小笨蛋，我没事，拔颗牙而已，我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没事，没事。”那一天，以为自己的哥哥会死在那个可怕的台子上的夏洛克一直紧紧拽着麦克夫的手，而麦克夫牵着夏洛克确定了一件事情，这就是自己的弟弟，夏洛克。

夏洛克听完红胡子海盗的故事后立志要当一个海盗，甚至把从巴茨医院门口捡回来的小狗取名叫红胡子，麦克夫很奇怪夏洛克对一只狗竟然那么感兴趣，夏洛克一直试图教红胡子握手，但却一直不成功，麦克夫总是说：“小笨蛋，你这么笨还指望这只狗能学会握手？”夏洛克每次听到这一句话都是一副愤怒加倔强的表情，可偏偏专心吃狗粮的红胡子提供不了任何反驳的事实，而妈咪总是说：“麦克夫，你还不如红胡子，至少他不会隔三差五的牙疼。”尽管红胡子一直学不会握手，夏洛克还是天天和它在一起，福尔摩斯兄弟的童年里都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一直都在喊他“小笨蛋”的麦克夫和一见到他就扑上来的红胡子构成了夏洛克的整个童年。

妈咪一直对麦克夫的聪明不屑一顾，他更在意的是为什么麦克夫至今仍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体重，麦克夫则一直嘲笑夏洛克的智商，麦克夫最喜欢的活动莫过于和夏洛克玩推理的游戏，然后不停的说“笨蛋”，唯一能让夏洛克扳回一城的出了和麦克夫玩手术小人的游戏以外就是红胡子了，全家人里红胡子只和夏洛克一个亲近，有一次麦克夫试图把红胡子从客厅赶出去，用尽了各种办法，红胡子还是在壁橱前吃着狗粮，看都不看麦克夫一眼，而夏洛克只是在门口喊了一声：“红胡子，我在这里，过来，好孩子。”红胡子就丢下碗跑了过去，每次夏洛克被麦克夫打击狠了以后，红胡子和一个装满狗粮的碗就会出现在麦克夫的床上，而麦克夫只能去找夏洛克，跟他进行一场绝对不公平的谈判。麦克夫不是什么爱狗人士，但是渐渐地也把红胡子当成家里的一员，他会给红胡子空了的碗里倒上食物，哪怕红胡子头也不抬一下，麦克夫喜欢院子跑啊闹啊的红胡子和同样玩得很开心的夏洛克。

很多事情是控制不了的，正如在陪伴了夏洛克九年的红胡子一点一点的老去，它的身手不再敏捷，食欲也没有以前好，一直无精打采的样子，见到夏洛克也不像以前那么兴奋，夏洛克知道这一切现象意味着什么，他一直告诉自己红胡子只是因为天气热不想动，狗粮不好吃所以什么都不吃，麦克夫看到这一切也不知道怎么做，他也没有经历过死亡，但他知道夏洛克是曾经因为有人想把红胡子从公园的躺椅上弄下来而踢了红胡子一脚就在那个人的咖啡里下了足够量泻药，夏洛克把红胡子当成自己的弟弟，麦克夫不知道如果夏洛克突然离去他是什么样的反应，但夏洛克面对红胡子的死亡却是异常的镇定，最后，夏洛克看着躺在毯子上奄奄一息的红胡子，他一点一点顺着它的毛，这是红胡子最喜欢的，红胡子的眼睛渐渐开始没有光彩，它艰难的抬起前肢去磨蹭夏洛克的手掌，最后，红胡子终于学会了怎么去握手，在红胡子完全闭上眼之前，夏洛克握住了它的手，感受着手里的温度一点一点消失。

红胡子最后被夏洛克用小板车从家里拉了出去，在偌大的伦敦找夏洛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直到晚上家里人还是没有发现夏洛克的踪影，麦克夫在巴茨医院当初捡到红胡子的地方转了好几圈最后在停尸间里找到了夏洛克，夏洛克把双腿蜷起来，用双手把自己裹住在墙角静静地呆着，“夏洛克。”麦克夫走过去轻声喊道。夏洛克把头从胳膊里抬起来，眼神空洞“为什么他们死了以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们是去了天堂吗？”“死人是不会去天堂的，他们被送到指定的地方焚烧，然后用罐子装起来埋在地下。”麦克夫看着夏洛克说“真正有意义的东西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他们会永远存在，存在于我们的记忆宫殿里。”“记忆宫殿？”“是的，那里面保存我们所有的记忆，真正有意义的，有用的记忆，记忆是不会有错的。”麦克夫指了指夏洛克的小脑袋“红胡子会一直在你的记忆里，只要你不消失，红胡子就永远不会消失。”夏洛克懵懵懂懂的问：“真的吗？”“真的。”麦克夫抱起在外面跑了一整天的夏洛克“现在，我们回家。”夏洛克把头伏在麦克夫的肩膀，积攒了整整一天的泪水终于彻底宣泄了出来，麦克夫感觉到肩头的湿润，只是将夏洛克抱得更紧。那一天巴茨医院的停尸间里，夏洛克的记忆宫殿开始建造，但是里面只有两个生物，红胡子和麦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