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河北省遵化县城内
人物：妈、哥哥、我

1976年的7月27日的晚上，很好的月光，只是很闷热，大人坐在院子里纳凉，小孩子们跑来走去捉迷藏。大约9点半，我和哥哥被妈妈捉回屋睡觉，闹了一晚，我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半夜我被从屋顶上传来的声音吵醒了，那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好像是什么东西在上面跑来跑去。我醒来时以现妈妈和哥哥也醒了，我迷迷忽忽问妈妈是什么声音，妈妈说是老鼠来了，蒙起头，不然老鼠会来咬你的。因为北方的民居的屋顶很高，又没有天花板，冬天起风时，风会从瓦片的缝隙里灌进来，很冷，所以家家户户都糊顶棚，为了好看和补漏，每一年都会糊一层新的，纸已经很厚。有时会有老鼠顺房梁进来在顶棚上面窜来窜去。但像今晚这样猖狂从来没有过，它们好像在过狂欢节，要不就是发疯了。让人觉得它们随时都有可能把顶棚弄破从上面掉下来。我们没敢开灯，妈妈已从炕上坐了起来，我和哥哥也不敢睡，半卧着，把整个身子包被子里，缩在妈妈身边，三人仰头盯着顶棚，生怕老鼠掉下来。

我现在已经想不起当时过了多长时间，两三分钟？或是五六分钟？还是十分钟以上。我们没有看到老鼠掉下来，却听到桌上的暖瓶和茶杯开始哗啷啷直响，明显感到了整个房子在晃动起来。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母子三人在屋里大气都不敢出。可这时屋外突然变得人声鼎沸了。
    “地震了！地震了！地震了！”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地震？”妈妈自言自语了一遍，好像想到了什么。她立即打开枕边的电筒，把我和哥哥从被子里拖出来叫我们快穿衣服。而她呢迅速穿好衣服后，又拿出只大旅行袋，把箱子里的衣物一股脑往里装。

当妈妈一手提包，一手把不知所措的哥哥和我带出房门时，发现房东大爷正守门口外，急得直跺脚，见了我们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后来我发现院子里所有人我们出来的最晚，穿着的最整齐，从上到下，连鞋子都是扣好的，要是房子塌了，我们绝对没命了。许多当地人都是光着身子就跑出来了。在这之后的很多年，这场地震中妈妈手中的旅行袋和我们当时的反应，一直是这里人的笑谈。

事后妈妈说这是她第一次经历地震，根本不知该怎么应对。那一晚，先是老鼠在闹腾，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顶棚，对地震带来的晃动都没反应过来。听到外面的喊声，想起父亲曾跟她说过地震的事情，马上就慌了，却不知该干什么，也许是有念头闪过地震房子会塌，得带些生活品出来，结果反到是把人的安全却给忘了，万幸的是房子没有问题。

没过多久，就起风下起雨来，房东大爷是个大队支书，家里有张很大的雨布，左邻右社七手八脚支起了个帐篷。这时候的我被夹杂着雨的风一吹，清醒了许多。第一回看见这么多大人小孩都挤在一个大帐篷里还觉得挺好玩，很快就和小伙伴玩闹起来。当时的我虽然折腾了一个晚上，却还是不知地震到底是什么、它会给人们带来什么。后来也不知我什么时候睡着了。

十年后，钱钢的纪实报告文学《唐山大地震》里是这样描述的：唐山市地下的岩石突然崩溃了！断裂了！仿佛四百枚广岛原子弹在距地面十六公里处的地壳中猛然爆炸！唐山上空电光闪闪，惊雷震荡；大地上狂风呼啸。在强烈的摇撼中，这座百万人口的工业城市在顷刻间夷为平地。整个华北大地在剧烈震颤。天津市发出房倒屋塌的巨响，正在该市访问的澳大利亚总理被惊醒；北京市在摇晃不止，人民英雄纪念碑在颤动，天安门城楼上粗大的梁柱发出断裂般“嘎嘎”的响声。在华夏大地，北至哈尔滨，南至安徽蚌埠、江苏清江一线，西至内蒙磴口、宁夏吴忠一线，东至渤海湾岛屿和东北国境线，这一广大地区的人们都感到异乎寻常的摇撼。强大的地震波，以人们感觉不到的速度和方式传遍整个地球。

这似乎是一场无法预料、无法阻止的浩劫。然而大自然的确又事先警告过人类。大概地震发生的一年后，父亲给我们带都回一本地震知识的连环画，这本书以图画的形式描述了地震学者收集的大地震来临来的预兆。当时在唐山一带水库、河的鱼像是疯了，自己浮上水面，任人捉；飞虫、鸟类和蝙蝠好像失去了理智，发疯般地乱逃乱窜；老鼠、黄鼠狼开始了逃亡大迁徙；池塘里的水莫明其妙的干了，水井里的水一会上升一会又下降；某空军警戒雷达，震前两天连续收到来自京、津、唐上空一种奇异天波。大毁灭前的“7.27”深夜，鸡鸭、猫狗、鸽子，都似乎先知先觉，以各种形式，向恩养它们的主人报警，阻止主人进屋。我们家顶棚上的老鼠也给了我们报了信，只可惜我们无法领会。

遵化离唐山要比北京、天津都近，可震级并不比这两处大，地震并没的给这块地方带来很大损失，房屋倒塌、人员伤亡的现象极少。就说我们住的那所房子，也只是裂了两个手指那么宽的一条缝。老人们都说遵化是块风水宝地，要不然慈禧的陵墓（即清东陵）怎么选在这里呢？后来唐山大地震纪念堂就建在了遵化清东陵风水墙内的燕山塔陵院落中。

父亲不在，我们一家只能跟着房东行动，第二天天晴后，我们就跟随他们来到了一个马车店，这是一个挺空旷的大院子。（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