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风神。

据父亲说,在我出生那天,突然狂风大作。我就是在那风中降生的。或许是父亲认定我与风有缘,或许是因为别的,父亲便叫我风神。
   他希望他的爱子有一天能驾驭长风,搏击浩空。事实上,我也十分喜欢风。我常常抱着父亲送给我的那柄长刀迎风站着,我总留的很长的
头发随风而起。那感觉很惬意,让我觉得心潮澎湃,有种随风而起的冲动。就在这风里,我挥刀立下重誓,“大鹏一日随风起,扶摇直上
九千里。”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本已经是很发达的世纪了,各种现代化的武器应有尽有,武林中人却一律用老祖宗传下来的刀剑,威力相当的
枪械却只能归作普通暗器类,甚至还没暗器好用,因为它不好控制,而且慢,而刀剑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收发,甚至控制它的威力大小。更
重要的一点就是刀剑够快,确切说是武邻中人的身法够快,普遍够快。

其实武林内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般人熟悉的是一个和平、法制的社会,其实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世界,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
-武林。这个武林依旧是一个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江湖,依旧是一个充满阴谋、弱肉强食的世界。武林之中不存在法律、警察等,因为
那一套根本奈何不了他们,他们只信江湖的一套-刀剑说话,几乎整个武林都是如此,一般人所认为的力量根本约束不了江湖中人,简而
言之,武林的真理就是封杀。这个世界里没有一点现代文明的气息,都是永传不变的江湖规则。不过武林中人很少找非武林中人的麻烦,
这却不是他们不敢,只是不屑而已。武林中对于杀人、灭门比吃饭都正常,这却是真的。

一开始,据我所知,我父母应该不是武林中人,因为他们从不过问武林事。更重要得是他们都很善良,很朴素,应该说他们身上找
不到武林中人身上的那种凶残与狡诈。当然,这是我通过后来的比较得出的结论。 

   但有一点,我父亲特别喜欢刀,各种各样的刀。他也不反对我喜欢刀,甚至和我一起把玩刀。我至今仍记得他对刀下的诠释“刀应
是单刃,既出招便义无返顾,毫不退缩,置身于死地,这是一种精神。”我也很接受这种诠释,因为我也十分喜欢刀。

我们家并不十分富裕,却十分幸福,我的父母都十分疼我,这也是我不认为他们是武林中人的原因之一。我一直平静地生活着。但
到了初中后,我却很难与同学相处,因为我觉得他们挺无聊的,他们也觉得我太特别.于是乎,我烦他们,他们也懒得搭理我,所以我一
直挺孤独。

  而在这孤独的时候,她出现了,被我认为是我此生唯一的朋友,她就是月寒。一个我此生的月亮。

  我至今仍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形容月寒的容貌及性格、气质。也许她不但在我心里是最美丽,别人应该也没有理由不承认 。她总是
让别人不容易接近,因为她的气质很高贵,身上透出一种寒,就像月亮的寒。那般的清新美丽,却总是透出一种朦胧的寒。当然,这只是刚
认识她时的感觉,后来的接触使我改变了对她的看法。这种改变却只有我有,这使我感到荣幸与骄傲,即使在很多年后,我对此仍感到无
比的骄傲,却多了许多快乐。我不否认在这时候我对她已有了好感。

   但让我不解的是,月寒对我有了好感。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她很少和别的男生接触,甚至和女生接触也不多,却喜欢和我在一
起。总之,常找借口和我在一起。

   我觉得她好傻,我虽然被老师认为有点才气,却狂傲再加上冷漠,根本不讨人喜欢。其实我也只是整天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记
得曾经有个老师说我是一个不知回头的浪子,其实她是想骂我是疯子的,却无奈于先前夸我是才子的口风,不得已说我是浪子。不过说
回来,我挺喜欢她说我是个浪子的,我总不愿受约束,总想背上一把刀,浪迹天涯,我心目中的浪子就是这个样子,其实怎么吃饭我却没想过。

  那丫头真的缠上我了,她总是要我陪她,其实我也乐意陪她。她清新秀丽,用书上的话来说就是“如出水芙蓉一般”,而且她的性格很
另类,一般人很难与她接触。但我觉的,与她在一起很快乐,感觉挺自在、轻松。

  她经常拉我一起去吹风、玩雪、看流星、逛书店、讨论小说、看打得血肉横飞的武打片、上网吧等等等等。

  月寒说在她不开心的时候,和我在一起呆一会儿就好了。我也对她说,我在烦闷的时候,能看到她,我也能把烦恼忘的一干二净了。我
没有说慌,这是真的,确实是这样。

直到上了高中以后,除了不经常见面以外,一切依旧是那样。因为她考的是一所重点高中,而我考上的是一所普通的学校,尽管我觉得
很委屈。

总感觉在离别的时的她,比我妈还我妈。这不是有意让她占我便宜,因为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我妈只是在我离开家门那一刻唠叨个不停
,而当我在学校的时候,没有重要的事情她决不和我联系。这是我爸的意思,因为他总要我学会自强、自立,要有四方之志,出门在外理应
自己应对一切。只可惜了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因为月寒在这一点上总跟我爸过不去。月寒总是三天两头给我写信打电话,在结束时总是
大篇幅地教训我,过过管人的瘾。她管我的范围很绝:不打架、不抽烟、不喝酒、不逃课、不迟到、不早退、不和老师顶嘴、和同学搞好
关系、按时作息、按时吃饱饭、天冷了要加衣服等等,几乎从各个方面来约束我。在别人看来,这不符合月寒的性格,但月寒却一直乐
此不疲;同样,在别人看来,这样的约束我根本无法接受,但很奇怪,我也乐意让她管。确实蛮奇怪的。

对于这些,我经常捉摸,我发现这么多条里,竟然没有提到一点关于上网的,于是,我决定用这一点来“压压她的气焰”,还以颜
色。谁知不说也罢,月寒的回答差点没气晕我,她们学校每个宿舍都配备一台电脑,天呐,我们宿舍的电话都是劣质的,,我第一次感
到这社会的不公正。                                                            

 同宿舍的一帮家伙每夜都耗到很晚,却不是在学习,在谈女孩。他们都有发展女友的志向,只可惜,他们的长相有些对不住人。我
很少参与她们的谈论,但那些时间我也不睡觉、不学习。那时,我一直在考虑两个问题,一是明天月寒有会拿什么来管我,二是我明天
能拿什么去回击她。但很遗憾,我从未想到过。

 老实说,我喜欢被月寒约束的感觉,却极度地讨厌其他人来约束我。我喜欢像风一样,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约束。而且我坚信,这
世界上没有能挡风的墙,即使有,我也要推翻它。

 我在这个学校过得庸庸碌碌,无所事事,实在没劲,却学会了打架。幸亏当时月寒不知道,若知道了,非把她可爱的鼻子气歪不可
,那样就不漂亮了,会没人要的。但我想我还是会要她的,因为是我气歪的,却并不是因为所谓的爱,因为我那时还不知道什么叫爱。

  其实并不是我要打架,只是别人惹我而已。

  惹我的是我们班的班长。他总跟我过不去,事实上,我看他不爽,他也看我不爽,我觉得既无奈又蛮有意思。只记得平日他让我们
向东时,我们都是想向西的,这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他也本打算向西的,却在知道我们想向西后,他又坚持向东的,据说这叫叛逆,
我却觉得很纳闷了,明明是老师想让我们向东的嘛,干嘛找那么多借口。

  那天值日,我做了我觉得自己应该做的,甚至多做了,便去做我自己的事了。谁料班长却要找我事了。我很不理解,我做了自己该
做的事了,还要被人找事,没道理嘛!本人天生喜欢公平,该我做的我绝不允许别人来帮我,更不会推辞,却若是不该我做的,休想随
便就推到我身上,这是我的原则。于是那天我就和他翻脸了,于是我也明白了,中国历史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次农民起义了。

  奇怪的是班长那天竟然没有去打小报告,却主动叫我一起去上厕所,我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跟着去了。去了才知道,原来班长和项
羽不一样,他却是喜欢在厕所设鸿门宴的,我当时就怀疑,他们这些人到底和厕所是什么感情呀!那天我刚进厕所,旁边就围上来四个
人,说话都挺横的,口起很大,可惜本事就不怎么样了,加班长五个人,没几个回合,就都被我摆平了,我让他们自己享受他们自己的
宴会。当时我觉得他们好蠢,却又觉得自己好了不起,原来以前爸爸要我练的早操就是用来应付这种情况的,我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觉
到爸爸的了不起。

  那几乎是我第一次打架,却与我踏入武林相距整整两个月。

  在一边继续招架月寒的约束,一边继续与班长的冷战下,两个月很快过去了。那是我的学生时代的最后两个月,两个月后,我就踏入
武林了。也就在两个月后,我的一生便发生了改变。想来也觉得挺有趣,这会儿我还是一个朦胧的高中生,而两个月后,我就在充满血
雨腥风的武林中厮杀了!!!!!!

  在那一学期末,从我回到家,我总觉得气氛不对,却有说不出哪儿不对。终于有一天,父亲带我去了一个我从不知道的地方-一间很
大的密室。

  在密室里,父亲背对着我站着,一句话也不说,我也是不敢出声的。记得以前我犯了错,父亲就是这样“面壁”,而我就得在他身后
这样站着。

  那天我觉得好奇怪,总共有三点:一,这个密室是我从不知道的;二,父亲对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他要我什么也别问,以后照顾好
自己等等一大堆。我当时很纳闷,父亲为什么把这些婆婆妈妈的唠叨要放到我放假了才说,这属于什么教育方式嘛!况且这些话都是母亲
唠叨过好多遍的,甚至有的我天天听月寒嘱咐。但最奇怪的是第三点,我当时只觉得父亲突然转身,确切说我并没有看到父亲转身,我只
是发现父亲的后背突然变成了胸脯了,后脑勺突然换成了父亲威严的脸庞,我的耳根处突然出现了两根手指,将我轻轻打晕,之后就什么
也不知道了。

  而当我醒了以后,又有三点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第一,父亲说了更奇怪的话,却是我妈妈和月寒从未说过的。他要我学会运用体内强
大的天生内力和刚才我晕倒时他传给我的功力打架,不,是保护自己。我以为自己还没醒,很疑惑。父亲好像急了,同样,我突然觉得自
己的左颊边出现了一个巴掌,还带着好大得力量,我本能地一歪头,竟然躲过了。

  第二,父亲见状,狂笑不止,似乎很开心,突然面前的身躯影子一虚,就不见了,密室的门也重重的关上了。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我
应该能追上的,但我当时确实没有去追,因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父亲在我心中的地位非常高的,我也就没多想。
我试着用父亲教我的方法,抖臂一试,感觉身体好轻,体内感觉好怪,突然眼前一黑,又什么也不知道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又醒了。我
的四肢觉得好了许多,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家出事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在很多年后,月寒也不得不承认,有
时我的预感非常准。

有了这种预感后,我发现了第三点最奇怪的事,也是最令我难以接受、难以相信,并且改变了我一生的事:我父母死了。

当时我在叫父亲来开门,却总不见回音,我急了,便一拳重重地砸在那厚厚的门上,“轰”的一声,门居然被我震开了,我一面惊奇
于自己的力量,一面冲出去,找父亲问个究竟。但外面的情景令我惊呆了,到处一片狼籍,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地上血流成河,
却只有两具尸体,只是我父母的。母亲的身体早已凉透,任我怎样呼喊,她都没能醒过来。母亲去世时我只有十五岁,她只有我这么一个
儿子,可他连我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抛下我一人死了。在很多年后,月寒问我,在我母亲死后,我是什么感受
,我没有回答,因为那种感觉是无以言状的,那种感觉比我日后在武林中被人打的遍体鳞伤时的痛苦不知大到哪里了,我永远也不愿提
及那刻的种种,因为痛,失去母亲的痛!当时我并不能确定父亲是否已经断气,或许是当时我傻了,因为幻觉,或许是真的,我总觉的父
亲为我指了一下密室,似乎想告诉我什么,却未能从心,就撒手而去了,也抛下我去了。当时的感觉我真的不愿再提了。

就在我惶惶忽忽地,呆呆地瘫坐在那里时,又来了一个人。后来我想,那次来的若是仇家,我肯定活不到现在,当时我身上虽有不可
思议的力量,但我并不会用它,况且当时我只是呆呆地瘫坐在那里,别说仇家了,就是一个比我小的小孩也能杀了我。幸而他不是仇家。    

他是多累,是我父亲退隐前的刀侍,也是我父亲幼时的玩伴。他陪着我父亲在血腥的武林中厮杀了十年,厌倦了江湖,便和我父亲隐
居了起来,却为了不引起仇家注意,便和我父亲分开隐居,他一直注意着我家的一切,包括我从小到大的点滴,尽管我从未见过他。他
一直在自责他来晚了,没能保护好我们家,他至死仍对此耿耿于怀,不停得埋怨自己。他细心地帮我埋葬了我父母,并教会了我许多东西。

他教会我怎样用我身上的武功,甚至在听我说了我父亲死前的情景后,一直惜时如金的他却花了半天时间在那个密室里摸索,最后,
他无比激动地捧着一把刀出了密室。我要拔出刀,他却挡住了我。从那天起,多累就每天哆嗦着摸着那把刀交待后事了,是的,给我的
感觉就是他在交待后事了。他总在赶什么,急着把他知道的一切全告诉我。多累告诉我了许多武林中的人和事,和遇到一些人和事该怎
样对付等等。后来想来,那时多累教我的东西的意义,并不亚于父亲传给我的一身武功。父亲给了我对付武林封杀的资本,而多累却教会
了我在封杀未到时的立身之道。直到半个月后,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在多累为傻在那里的我挡了仇家一刀而奄奄一息即将撒手人寰
之际,他才将那把刀交给我,并告诉我,这是我家祖传的风影宝刀,我是风影世家的传人。风影宝刀以我身上的风影神功注入,以杀机
仇怒的意念驱动,将独步武林,所向无敌。之后,他再次挺身为我挡了齐攻向我的三刀,连眼都没闭上便离开了这个多苦多累的人世。

再之后,随着那夜一声最愤怒的长喝,我将父母之仇、失多累之痛终于一次爆发,我起身拔出月影宝刀,一股气随刀而出,气如长虹
,杀气逼人,刀随影动、人随刀走,一阵雨线凌乱,一阵我影闪动,之后又静了,我也喘着粗气停下来了。那些凶手却立着,但死了。因
为活人尤其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不会自己躺到污水里的,更何况是脑袋滚出老远。没错,他们都死了,并且身首异处。由于那些死尸到下
的声音的震动,我家那惨淡的屋宅及那密室也都“轰”然塌倒,都因月影宝刀刀影所及。我当时神经质般地抚摩了一下杀人不沾血的刀刃,
然后才将刀收进刀鞘。在很多年以后,月寒说我每次杀了人后都会抚摩一下刀刃,动作很酷。但我告诉她,也许只有那刀刃,才能让我平静。
月寒也问我,那是第一次杀人,而且一次杀了二十四个人,杀人时我害不害怕。我告诉她,我当时已没有感觉了,我只觉的自己当时全身的
气血全往上涌,我只是全身得力量一次爆发,将刀劈向仇人,我噬血地仇恨地睁大双目,想看清那些人命丧我刀下时的残相,但我却看不清,
因为我刀太快,我自己的眼睛都跟不上,而且我一出招便自己也控制不了。

 没错,我党那次一共杀了二十四个人。我将多累和我父母葬在一起,让他们死亦相伴。我用那二十四颗人头祭奠他们。在坟前,我
迎着风,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当我偏身面对母亲的墓时,我却落泪了,自记事以来第一次落泪,我的泪如我出招,无法自控!        

  而当我面对父亲和多累的墓时,我却檫干了眼泪,坚持以坚强的姿态面对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要我坚强,他们要我驾御长风,搏
击浩空。而在母亲跟前,我再真实不过,我只是她的儿子,作为儿子,再怎样,在母亲跟前,他只是个孩子!

  在很多年后,通过回忆发现,我几乎只为两个人哭过,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月寒。

  寒风吹起我的长发,吹干了我对母亲流下的泪,也将我从悲痛之中吹清醒了。我在他们墓前挥刀立誓,我一定要用这把月影宝刀为他
们报仇雪恨!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千里!

  我已彻底踏入这迷惑的武林。

  好久没见月寒了。其实我是很想月寒的,自从家里出事后,我就愈加想念她了,因为以前我遇到各种挫折与困难时,她总给我许多
安慰与理解。但这次我犹豫了好久才决定去找她,确切是去悄悄看她一眼。我很奇怪,按照常理,我这么久没与她联系,那天都要破了
,她不是十个电话齐发就是亲自出马,可这次连一点她的消息都没有,很奇怪,这也是我决定去看她一次的原因之一。

  难道是她听到我家的事而故意避开我?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使我感到无比凄凉,但我坚持放弃这个猜测。我却有种感觉,她家也
出事了。多累告诉过我,另有一家隐居多年的武林世家也被灭门了,是月影世家。难道是月寒家?但我又觉得不可能。

  我刁然一人去找月寒,我穿了一身黑衣,黑皮靴、黑裤子、黑风衣,头发长得几乎披肩,又找来一个长条形的黑色皮口袋装月影神
刀,像我上学时背单肩书包那样背上,一身打扮不伦不类,我却不在意了。我只在晚上行路,白天休息,倒省了不少麻烦。             

很奇怪,人的感觉有时候真的很准,正如我所料,月寒家出事了。她家就是月影世家,与我家同时被灭门的。老实说,在我知道月寒家
被灭门时,是很震惊,但在确定月寒幸免于难时,却没有对月寒的遭遇感到过多的悲痛,也许是因为我也遭受了同样的不幸吧。反而我
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月寒要和我一起了,要和我一起浪迹天涯了。月寒和我一样,都是武林中人之后,早就没有一个亲人了,此
时,她唯一能信任的就是我了,就如我此时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她是一个道理,所以我认定,月寒要和我在一起了。

  但当我镇定下来,仔细一想,却又感觉不妥。月寒除了遭受了失去父母的悲痛外,对于其他的事一无所知。她很单纯,甚至连这
个和平社会里的人情世故都不懂,有怎样面对充满阴谋与封杀的武林,她的世界还很明媚,她还有她的宁静生活,我不能让她和我一起
蒙受武林中血腥的风尘,不能让她和我一起在那背离人道的世界里受苦。尽管我非常想和她在一起,没有她,我会孤独,但我不能太自
私,我需要为她的幸福多想一些。

  所以,在那段时间里,我除了强忍着自己失去父母的巨痛,引导月寒走出伤痛的泥湾,还极力劝说月寒继续上学。当然,我这样做
也有另一方面的原因:我复仇追杀的决心已定,我即不想连累她,也不想让她连累我。因为月寒家世代单传的月影神功失传了,月寒的
父母没能看到月寒最后一眼就被害了,月寒不但不会武功,而且根本就不知道武功及武林是怎么回事,她甚至和许多人一样,一直就不
相信武功的神奇和武林的存在。她又怎样面对这个江湖呢?

  直到很多年以后,回想一下,发觉我和月寒,作为孩子,都是不幸的:我不幸的是生在风影世家,致使我过早地失去了父母、家庭,
成为孤儿,涉身武林,但有幸的是我有月影神功、月影宝刀,还有多累;月寒不幸是生在月影世家,致使她过早地失去了父母、家庭,
成为孤儿,涉身武林,但也不幸的是她父母什么也没来得及给她,也没有一个像多累一样的人。但我告诉她,老天待她是公平的,因为
她还有我。不料月寒却调皮地回击说,我也有她,我有的还是比她多,所以老天还是偏袒了我,说完还嘲我吐吐舌头,看着我,我差一
点没晕过去,因为高兴,因为别的,我只好再告诉她:我的武林就是她的武林,她的江湖就是我的江湖,我所有的,就是她所有的,她
面对的,就是我面对的。听了这,月寒才不用语言与眼神刻意地调皮地刁难我了,轻轻地趴在我的肩头,偷偷地甜笑着。自从我和月寒
踏入武林,就一直这样互相依靠、互相持、相濡以沫地走过的,是相依为命的。                                              

也许那是我此生口才达到最辉煌顶峰的时刻,我已忘记了是如何劝月寒,使她同意去继续上学的,我只记得,我开玩笑说,让她继续去
上学,将来挣很多钱,等我报了仇,我就吃软饭。却没想过自己是否能够活到那一天,也没想过自己那时会沦为什么境遇,更没想过到
时月寒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待我,总之想得很美!

  很多年以后,月寒告诉我,自从家里出事后,我变的很多,变的成熟了,变的学会承担……

我也告诉她,自从家里出事后,她也变了很多,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她变的忧郁、脆弱,让人看了好心痛!

尽管月寒十分的不愿离开我,但还是听我的话去上学了。在送她去学校的路上,我尽量显得很轻松,因为我想让月寒轻松,但月寒
仍是哭了一路,任我怎么哄也没用,比我出招后更不可思议,不但无法控制,杀伤力也不一般,我的心理防线差一点被攻破。也许是我
的心比较狠,也许是因为别的,我还是很坚决地送月寒到了学校。但就在我离开月寒视线的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只有双脚坚定地
离去,全身无不被伤痛、失落、孤独所充塞……

我心是空空的,路是渺茫的。我有万般的无奈,可又能怎样,我只有离去,我不能太自私。寻仇的路终究是要我独自来走的,我不
愿月寒沦落入这血腥的风尘之中,两个人的江湖路,必须由我一人来走。我也做好了一个人蒙受属于两个人的风尘、一个人吃两个人的
苦的心理准备。                 

  我已永远地告别了宁静的生活,而踏入了血腥千古的武林……                                   

初入江湖,我不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我只有四处瞎逛,我一方面要寻仇家,一方面要设法挣钱供月寒上学开销、自己作旅费。

挣钱的方法很简单,却来之不易。在我刚踏入武林的一段时间里,我靠帮人打架挣钱,那时我是不敢杀人的,毕竟我尚年少,刚入
武林,我下不了手去杀和我无怨无仇的人,因为确实,武林真的是一个谁也无法接受的世界,所以,我只有靠打架糊口,尽管打架这种
营生是最没面子的无名小辈干的事。

  初入武林,我是不敢显漏身份的,所以即使我的风影神功、风影宝刀再独步武林,我也不敢用,我只有靠以前父亲教我的“早操”
了,被人打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都是常有的事。每当这时,我都会愈加孤独,愈加思念月寒。我也发现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人们总
是对于未知的事物充满了美妙的幻想。”是啊,别人总认为武林中人很潇洒,他们却是不知道真正的武林到底是怎么样的。                   

首先,脑袋搬家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这不用多说。其实如果真的痛痛快快挨一刀就死了,那才乐得解脱呢!武林中人的苦莫过于心灵上
的苦。一个人整日地面对着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再加上诸多的阴谋与暗杀,都是一个正常人的心理所难以承受的。另外,当一个人遍
体鳞伤、奄奄一息之时,没有人照顾也就算了,最凄凉的莫过于连最起码的一句安慰也没有,或是举动不被人所理解,又遭人暗算,
背叛所有,所有人都群起而攻之之时,身边却连一丝温暖也没有,那又是怎样的一种苦……

  但我有月寒,有仇恨,总是一切都能挺过去。是的,我有大仇未报,还有月寒在等我,在等我呵护……

  不久,我在江湖上认识了一个人,是个杀手,号称江湖十大骇客之一。他自十六岁起作杀手,不曾失手,死在他手下的形形色色
的人物不计其数,有无辜与其不相干的人、有虽然该杀却罪不至死的无赖之辈、有罪大恶极当千刀万刮的恶徒、也有赫赫的一方武林雄
主……他是一个谜一般的杀手,除了一般杀手所具有冷酷、诡秘以外,更是孤独得难以置信。如果说他没有一个朋友、谁也不相信,这
在杀手这个行当里再正常不过,因为作为一个杀手,自他踏入这个行当起,他就必须面对这残酷的孤独。据说他不和任何人接触,能
见到他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要杀他的人,一种是他要杀的人,几乎没有人可以在见了他之后活着回来,因为他从不失手,他也不会
放过任何对他不利的人。但我却发现,在每月的月圆之夜,他都会去一个偏远的小山岗上,在一座小坟前,对着月光,独饮独酌。我
是无意间发现的,也许是在那座小山冈看月光别有一番韵味吧,我是在去看月光时发现的。我不是一个吟风弄月的人,但我不否认我十
分喜欢月光,原因很简单,如果月寒的名字里有一个“雪”字的话,我也会毫无理由地去爱雪这种景象的,都是一样,并无些许个别的
理由。我发现每当这时,他的警惕性及防备性及弱,几乎为零,以至我在那么近的距离陪他看了那么多次的圆月,竟然没被发现。直
到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好奇,过去跟他搭话,打算陪他喝点酒,因为每当月圆之时,我的心情也不好,却不是因为别的。

那天,我拎着一瓶酒,闪出了藏身的坟群,在他十米远处站住,直到那刻,他居然仍未发现我,他此时的落魄景象实在是无法和武
林中胜传的叱咤风云的杀手传奇的他相提并论,但在月光的映照下,此时无比落魄的他却显得无比真实,此时的他才像一个真切的人,
而不是一个工具,一个杀人的工具。我细细地打量了他一回儿,看到他的酒已没有了,看到他无比失落、无限惆怅地扔掉酒瓶,我向前
走了几步,提起手中的酒瓶,朗声喝道:“不必丧气,我这里还有些酒,但不知你是否介意我也一起喝呢?”他突然抬起头,一把抓起身
旁的长刀,紧紧地抓着长刀。眼中那无比真实的醉意与落魄一扫而光,瞬间换上他一贯的冷酷与紧张,这却让我觉得十分虚伪,人不应
是这样的,人与人之间更不应是这样。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我干笑一声,自顾自的说:“你每月月圆之夜都来
这儿,以坟为友,独饮独酌,好不落魄,你今天已经没有酒了,却并未尽兴,正好我还有酒,也想喝点酒,不妨我们一起喝?”在我说
话时,他依旧紧紧地握着刀,谨慎地盯着我。当时的我觉得这人好不领情,但在很多年以后,我亲身体会够了武林血腥之后便原谅他了
,尤其作为一名杀手,他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他们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他们完全有理由不相信任何人,况且看到自己陌生的人
便拔刀,这是杀手的第一反应。

“请相信我,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找个人一起喝酒而已”我真切地说着。可他的眼里充满了怀疑与警戒与无情的武林使
世间那些美好的信任不复存在,它早已埋没江湖人的心灵。也许,在武林中只有一种东西最现实,那就是杀气。杀人的意念、杀人的勇
气、杀人的手段,还有浓浓的杀气。我无可奈何了,无人的勇气、杀人的决心、杀人的手段,凡此种种,若想在武林之中立足,则缺一
不可。

而此刻的我,心中毫无争斗之心,心中只有武林之中最忌讳的对人性的美好的幻想。我是真的想坐下来,抛开一切凡俗杂念,痛痛
快快的喝酒

,聊天……然而,没多久我就清晰地明白,那种平凡的意境在武林中无所谓有无所谓无,那些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对武林中人而言却是痴
狂的妄想。       我绝对不应该再痴迷这些武林之中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我似乎应当遵循武林之路……

那天,紧接着,我扬起手中的酒瓶,破风向他抛去,我想让他知道我并无恶意。孰料,在那无比凄美的月光下,那破风而去的酒瓶
竟又在破开清风的呼啸声中迎面击来,我出于本能而拔刀去挡,几乎同时,我感觉到另外有一股更加狂劲、更加充满杀气的寒冷的气息
扑面而来。我被逼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顺势劈碎酒瓶,再次顶着厉风而上,尽管我极不情愿。我的刀顺势而出,迎上他那破风而来的杀气
,刀刃相接,迸出火花,我丝毫不敢大意,扬刀再次出击。在武林之中有一条规则最实用,那就是,为了绝对彻底的防御,首先要彻底地进
攻。简而言之,就是为了防止别人伤害自己,干脆首先伤了对方,不让对方有伤害自己的机会,这是很好的保护自己的手段。这是很久以
后我逐渐总结出来的。

  一阵无比霸道、狂劲的啸风扫过我那本就有些勉强的一击……

倒下了,因为被击中了,颈上喷涌的鲜血、至死依旧紧握在手中的刀,在那无比瑕美的月光下,有是那般的刺眼而又无可逃避。

而我,则呆呆地一直横刀立着,我甚至忘记了我当时在想什么,也许真的是什么也没想吧,又也许是当时想的太多了吧

我按照他咽气前的唯一请求,将他细心地葬在那个常常陪他喝酒、听他倾诉的小坟内。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那个小坟根本就是个
空坟,他在世时,那既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死后,那既是他永远的归宿……

从那一刻起,我决定去作杀手,以次糊口。更重要的是这样挣钱快,干一次得的钱,就够我和月寒很久的开销。我也不用整日为生计
而奔波,可以有一定的时间去寻仇,而且也可以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对于探听武林中的事,打听仇家总是有好处的,尽管当杀手要冒
极大的危险,但我顾不得了,与其坐等仇家来杀我,还不如做一番努力。再者,人在武林,哪里又会没有危险呢?处处是血腥,处处
是杀戮,可这又何尝不是武林中人的人生。既然无法逃避这封杀的现实,那就主动投身于其中,以求保护自己,而在武林中最好的保
护自己的方式莫过于先下手为强。这也许是武林常识,为了防止别人来杀自己,干脆先把对方赶尽杀绝。

当然,我只杀该杀之人。本来嘛,那些人早晚不得好死,还不如让我帮他们解脱,早日逃离这个只有痛苦的世界,又因为他们,我得
以度过生活难关,大家互相帮助,美事一桩。我有是确是这样想的,免的自己良心过于不安。当然,这些我是不敢告诉月寒的,我希
望她平平静静地生活,我不愿她再为我而憔悴。

我却有时也觉得挺对不住良心的,毕竟嘛,身为风影传人,手握风影神刀,身怀风影神功,却干着这个见不得人的行当,我多少有些
愧对父母愧对多累……但我也是出于无奈。其实,人在无奈之下的所为是不能用理的正误来权衡的。因为这个武林本就无所谓对错,
有的只是杀人的手段。适者生存,这是一条在天堂和地狱都适用的至理绝言。只是在有些地方显得含蓄一些,有的地方坦然一些。也
许所谓的天堂不过是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捂的严严的,而地狱无非是将那些本质相同的东西任之流之,这多少有些自暴自弃,有些
嚣张,有些不可理喻,有些背道而驰,也有些无所谓的坦然。就如在伪君子与真小人之间的选择,要么弃权,要么干脆选后者。人生
还是真一些的好,尽管要付出代价,要面对这残酷的几乎不讲道理的现实。

即使我再有恃无恐我也难逃武林规则,就如在这个世界里面尽管人人都厌烦世俗,却没有人能真正逃处那世俗一样,我们都难以逃
离这个我们所在的世界,即使不是命运,我们也无可违背,这也许是一条法则。

我既然当了杀手,也就无法逃避杀手会面临的一切危险与哀苦。这两者,总是缠绕着我,当危险来临时,我紧紧地握着月影神刀,
全神戒备。而当后者来临时,是最让人无可回避的,少小的惨遇,在武林之的险遇与饱经的沧桑,对父母的哀伤的思念,因仇恨
的折磨,及对在世之人中的月寒唯一的思恋与深深的牵挂,都使我整夜整夜地难眠,我不信天命,但我却夜夜对着明月深深地祈
祷、诅咒……我将此生最美的主妇都向月寒一人祈祷;同时我也将此生最恶毒的诅咒给了这个血腥的武林。不论我能在这个世界
立身多久,或是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将我最美的祝福给月寒,因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里的唯一;我即使身首异处,或者亡命天
涯,我都会将我最恶毒的诅咒给与这个武林,因为它夺去了我原本美好的一切。

其实最痛苦的莫过于危险与哀苦同时袭来,那才是最令人痛不欲生的。而这也是最令我无可逃避的……

那一次我犯了一个杀手的大忌,直接原因和有些杀手的一样蠢、一样死有余辜,那就是钱。我急于得到那笔丰厚的诱人的杀人的报酬。

那段时间里,我很久没接到活了,手上相当拮据,而月寒在学校又正好需要一些钱,数目不大,但在当时的我来说,却是很头疼的。
恰在这时,有人送生意上门,佣金相当丰厚,而且还先支付一半给我。我当时就感觉到这笔生意并不是很安全,但我当时决定冒这个
险,我确实需要这笔钱,我要让月寒毫无顾虑地安心地在那个属于她而不属于我的世界里生活,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去为她争取这一切。

我接了这笔完全没有把握的生意,雇主要求的时间很紧。我仅知道的便是我要杀的对手也是一名杀手,成名的绝顶杀手。仅此而已,
我甚至连他用什么兵器都不知道。而对于杀手而言,最大的忌讳莫过于对对方一无所知。

而我什么也顾不了了,我急需那笔钱,急需那笔钱让远方的月寒过着毫无顾虑的生活。我愿用我的生命换的她的无忧无虑与宁静。
我每次去杀人之前,都会摸清对手的一切,在给自己作好最坏的打算,并不可缺少的去看月寒。是悄悄地看、默默地看。我十分清
楚地知道她每天的那段时间都会在那段寂静的小路上读书,从不和别人一起来,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在那里读书、读书、读书……我
也十分清楚地知道我该躲在那个角落里时她完全发现不了我而我却可以无比真切地看清楚她。我去过很多次,每次都不惊动她,只
是默默地看着她,那一刻,或许是我此生最大的痛。她就在眼前,我却只能在这里躲着,连叫一声她名字的权力都没有,我千百次
梦醒回转,多希望再能听到她的笑声,可每每在那一刻一切只在眼前,我却必须无动于衷。我也无奈啊,都说无奈是最没有出息的
借口,可又怎样?无奈却是人生莫大的苦衷啊!是啊,她只在我眼前,可我们却完全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了,虽不是天人相隔又怎
样。我早已无可避免的卷入这滚滚的血腥红尘之中,而月寒尚且还有一片宁静赖以生存,我唯有以我仅有的能力,为她打拼出这片
宁静的长久。我不可因一时的不忍,而将她也携入这无尽血腥与凶险的武林之中。

曾经在多少个夜里,我默默地对着明月衷心祈祷,但愿这宁静美丽的月光能多照月寒一些,如果这月光尚还有我的一丝的话,索性
将属于我的那一丝也给了月寒,让这月光多垂青于她,却不要惊扰了她恬美的梦境。我愿用我一世的哀苦,换得她一世的宁静与免
受武林风尘。

很多年以后,我和月寒提起这段往事时,月寒轻轻的伏到我的肩头,一手紧紧的抓住我后背的衣服,一手轻轻的锤打着我的另一肩,
幽幽地说:“傻瓜,那就对了,什么都不可以惊扰了我夜夜的梦,因为那是我唯一看得见你的机会……”我的心抽搐了一下,心里不
禁念到:你也是傻瓜啊……

那笔生意真的太紧了,我打破了以往所有的常规,什么都没做,没去摸底,没去看月寒。只是给她寄了一笔钱,是那笔预付的佣金。
我只身提刀而去。

或许我已是乌江边的项羽,易水河的荆轲,踩在满弦上的雕翎,行在疾风中的大刀,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在一个昏暗的小酒吧里找到了那个我要杀的杀手,他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喝酒,他很聪明,选择的位置真的是无懈可击,要杀他的
人无论从哪个角度向他下手,都会暴露在他的眼底,而且他都有绝对的优势角度出手抵抗,反而,杀他的人却是相当不利,后面若有
人夹击,将是险之又险,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但我确实不能再犹豫了,我环顾了一下酒吧内,不多几个客人在喝着酒,说着无聊话
,没有什么可疑的。我径直走到那个杀手面前,静静地打量了他一番,用武林中惯有的低沉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对他说:“朋友,有人
请我送你上路,你请吧!”也许,在武林中,你不会说话不要紧,只要会杀人就可以了。这似乎和在那个不属于我的事皆不需有多大真
本事,只消能说会道便可是一个原理。那个杀手如没有听见我说话一样,仍然低着头喝酒。也许他这种潇洒在有些影视剧里很常见,
夸张地很有个性,其实只有真正的武林中人才清楚,高手过招,把握时机很重要,最沉不住气贸先出手的就死的越快。这个道理是人
人都知道的,却被其表面带有的一层变质的金粉所迷惑,去注重了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而将真谛遗忘。这在哪里都是很常见的。这
是很多年以后我才总结出来的。

我和他这样对峙着,我心里却着急万分,这样拖的太久是对我不利的,于是我棋行险招,我见他仰头喝酒之际,全然未注意我的周身,
手上并无兵刃,以为是个机会,便拔刀出鞘,直取其咽喉。在出手的那一刻我就大感不妙,我出的是一把普通的片刀,刀性不够,质轻
速度慢是其一,钢质不纯出手间已有声响,这已让对手察觉我的攻击部位,让我奇袭不成也就罢了,恐怕还会让我陷于被动地位。果然,
对方只是将尚含在唇间的酒杯用手轻轻一拨,酒杯便直迎我的刀刃而来。我顺势挡开酒杯,再取其咽喉,我想在他亮兵刃之前夺其性命。
孰料我又错一次,对手挥手间竟用小臂来挡我快刀,另一臂又横着挥向我的小腹,直到我的刀被其小臂斩断,小腹紧挨一刀之际,我才明
白,原来他的刀刃是固定在两个小臂上的,就如螳螂的臂一般,而外面又套着宽大的衣服,谁也不知道他的兵刃在哪里。原来,一开始他
便奇袭成功在握,一交手我便输了。而紧接着发生的一切让我明白,其实我自从接手这笔生意就输了,因为酒吧里其余的客人看见我出刀,
不但不惊慌逃走,反而都围了过来,我已感觉到刀锋从四面八方攻向我。

我一跃而起越出刀锋所围持半截断刀转身挡开那些已袭来的刀刃,一跃之间,因小腹伤痛,已使我难忍。我半跪在地,断刀支地,打量
了一眼周围,对方果然都是高手,都配合很好,显然是有备而来,。我小腹上已是血流如注,我片刻拖延不得。我探手拔出风影神刀,
顺势挥出,一道刀影顺势而出,一股气随刀而出,气如长虹,杀气逼人,刀随影动、人随刀走。风影神刀一出,我便控制不了我的招式,
我只听见皮肤撕裂、骨骼断开、血液喷涌而出的混杂声音……当我的招式停下时,就有两种可能,一是我死了,二是我要杀的人全死了。
但此刻我还有意识,我没死,那就是他们全死了。确实,待我仔细看时,全死了,死无全尸,酒吧内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这种血肉横
飞的结局不是我所喜欢的,但我没有路走。小时候看电视剧时听到这样一句话,“当你无路可走时你就认命吧!”这话不是全无道理,
武林中,除了杀人没有其他的路可走,这也就是武林中人的命吧!其实死并不是武林中人的命,因为凡在世之人,都难免一死。人生
在世,无非就是等死的过程,人生只不过是等死过程中的一点娱乐罢了。也许有人的这个娱乐过程快乐一些,有的人的哀戚一些,有
的人有意义一些,有的人荒诞一些,有的人的长久一些,有的人的短暂一些。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是常理。

我强忍着伤痛匆匆离去,急急得找了一个私人诊所,大概理了一下伤口,便又离去,我不敢久留,仇家既然精心布下这么狡诈的陷阱,
就不可能不在有所行动。我大仇未报,又有月寒需要我去保护,我即使再厌烦这个世界,总归还是有值得我留恋回顾的,我不能就这样
抛下这一切风尘,独自而去。而我并非大智大勇,我此刻唯一的出路是逃跑,而我逃跑唯一的有效路线则是不停地转移。我只有拖着重
伤的躯体四处奔逃。按照我以往的脾性,我既然要躲,我就会往人少的地方去,其实我也明白,对于我,人越多的地方或许越安全,
但我还是偏执地选择了往人少的地方走,因为我厌倦了这武林争斗,进而厌弃了世间的繁华热闹,我只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一个
人静静地生活,静静地度过百年,笑看世事百年皆自在我耳边流于一瞬。很多年以后,月寒笑着说我很悲观,很消极。我告诉她,如
果说陶潜的“把酒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一种逃避,那我也算是吧。只是当今社会的发展,已使我再也找不到一个悠然把酒的南山
了。我本性好静,我有这样的想法也算不逃避自己的心灵,只是血腥的武林却唯独要我背叛自己冥冥之中的霭想,而不由抉择地面对自
己的人生。江湖夺走了我的一切安逸幸福,却不能再剥夺我幻想的权力吧!月寒静静的听我说完这毫无头绪、毫无逻辑的话后,轻轻的
说,你还有我呢!我偏过头迎着轻风,握紧月寒的手,轻轻地告诉她,“你不算呢,如果给我的人生定义的话,也许我的人生该分为三
部分,一是仇恨,二是我这副残躯与幻想,剩下的全部则是那个唤作月寒的女孩。”听罢,月寒轻轻地伏到我的肩头,紧紧的抓住我后
背的衣服,好像我生怕我抛掉似的。许久,才幽幽道,多想只分两部分啊!我没有作声,只是揽她入怀,紧紧的搂着她,又许久,她抬
头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道:“但我们都无法逃避自己的命运,是吗?”光华一瞬,她已泪光盈盈。

武林,难道这真的就是我们的命运吗?

真的,除了仇恨,我们都只是彼此的另一半,而此刻,她却在远方,我生死尽只在一瞬。这个世界中属于我的真的太少了,我绝不愿再
失去了,即使拼个九死一生也毫不足惜……只是此刻重伤之下的孤苦又有谁知?

总之我不愿月寒知晓,因为我不忍她再为我憔悴,令我心痛。

我整日东躲西藏,颠沛流离,我拖着一身的重伤,一直在别人怎么也想不到的荒凉、人烟罕至的地方辗转。我总算聪明了一次,仇家怎
么也不会想到身受重伤的我会躲在这些死活不见人的地方。也算我幸运,和小鬼没搞好关系,几次在鬼门关前徘徊,却又无恙。也许,是
哪里都不肯容我吧。我走到哪里都是多余的,人或到这份上也够悲哀的。而我就是如此!

好在我有一身武功撑着,总算没奈何我。不久我身上的伤便已痊愈,尽管如此,我经过这么久的折磨,伤刚好,有患上严重的感冒。一
点小病有时也能摧残人,那么重的伤我都扛了过来,我竟然被一点感冒击垮了。我真的是心力交瘁,在也硬撑不住了。

那天,我独自走在野外,是一片农田之间。我浑身乏力,意识几近恍惚,老实说,那一段时间里,即使一个小孩子也可致我于死地。我
无可避免地选择了听天由命。也许是腐烂的情节,在那我最虚弱的一刻,我遇到人了,从我当时的感觉来说,是遇到月寒了。那个形单
影只,忧郁凄美的身影,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月寒。但当时我却不是幻觉,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我看到的那个女孩真的很像月寒,
真的很像……

我当时只是下意识的叫了她一声:“月寒……”

之后,我双目再也无力睁开了。眼前一黑,仿佛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都向我关上了,而眼前的她更是仿佛忽然间变得遥远而不可及,变
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我晕了过去。

只记得最后一刻,那个女孩回头惊异的看了我一眼。她没有传媒千古的回眸一笑,她看到一个人晕倒之前,喊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她若神经正常,绝对不会有那些爱美之人笔下的似浪漫却不可理喻的举动。我想她那次救了我却是不假。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醒了。原来我躺在一个简陋的草棚里,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个瓜农看瓜住的瓜棚。我仰身躺在一个同样简陋的床上。
头顶上是斑驳可见的阳光,门上挂着一块塑料布充作门帘。门帘下似乎卧着一个什么,我在刚醒之后,费了好大精力才知道,那是一只小
狗将头伸出门外而将屁股留在瓜棚里,还不忘悠哉游哉地摇着尾巴。我费了很大努力才将注意力从那只悠哉的小狗身上移回来。瓜棚里一
个女孩在静静地坐在地上,静静地一直注意我,我轻轻地和她打招呼,他不作声,只是轻轻地笑着,。直到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她是一个
哑巴。她见我急着要动,便打了一个要我躺下别动的手势,并端了水过来给我喝。我喝了水,笑着向她致谢,也许,我的那个笑容很勉强,
我很久没有笑过了,似乎连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恍然,那些世间的宁静与微笑早已与我无缘了……

她一直很静,若说静下来的月寒如月一般冷清冷静,那么,这个哑女孩就如春日的阳光一般温暖宜人。只可惜,久经武林血腥的我只好清
冷寂静,而对阳光有一种犹自内心地恐惧或者抗拒。但老实说,那种春日的阳光的滋味确实是很醉人的。那确实是一种别样的宁静,使得
我竟然忘记了武林凶险、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只是游目于她那宁静而又温暖的笑嫣、那只小狗摇动的尾巴、依稀斑驳的阳光、门帘外
恍惚的点点翠绿之间……

那女孩一直很安静地看着我,宁静间也夹着一丝关切与疑惑 。却没有一丝戒备与武林惯有的世故嘲弄。

时光只在这种无语之中流逝。但属于我的宁静早已不复存在,这似乎是亘古不变的事实。确实,在有些时候,让一个饱经世故的人不信命
是很难的。

只在那一刻,我突然听见外面噪杂声大起,小狗也惊得站起不住朝吠,却始终不敢冲出瓜棚。我仔细一听,这岂能怪的了这小狗。听外
面的声势,使冲我来没错的了。我慌忙坐起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挣扎方知自己浑身无力,可悲那小狗还有叫两声的勇气,而我,莫说
走出去的气度了,连出声的胆魄都没有。原来,人在很多时候都是不如畜牲的,只是人所谓的廉耻之心有选择的决心与私心罢了。

我不敢再迟疑,方才的宁静与阳光都不复而在,我一个激灵闪过,向枕下一摸,竟是我的风影神刀与那把断刀。我左手握紧风影神刀,
右手夹断刀一跃而起将刀架在那个哑女孩项上。她吓得直向我打手势,我虽不忍,但生死攸关,那么大的仇等我去报,那么大的情等我去
呵护,那么险恶的武林欲置我于死地,我什么也顾不了,我谁也不敢相信,尽管她刚刚救过我一命。我断刀架在她脖子上,慌乱中正不知所
措,眼光无意间扫过哑女孩那已含满泪水而又真诚纯洁的眼光。不觉间手中的力道已少了些许。

哑女孩看了我一会儿,惶恐已少了一些,忽然似乎明白了什么,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那张破床下面,示意我躲在下面。外面的脚步声愈加近
了,我没了在犹豫的本钱,一皱眉,翻身滚到床下,她又拽过一个破口袋遮住我,抱过小狗,也塞到我跟前,自己站到一边。

不多大一会儿,这小小的瓜棚里果然已经挤满了人,脚步凌乱而不慌乱却显得有序,似乎每次的脚步凌乱都有目的,武林的目的。武林的可怕。

有人在向哑女孩询问,不由说也是一些陈旧的问题,无非是问我的下落。但那哑女孩怎么回答的我却始终不知。也许她在打着手势,也许
别的。我根本不知道。未知的事物最可怕,这话一点也不假。想那滚滚的武林风尘早已使我不再相信这世间还有任何信任可言。我宁愿只
相信自己的刀。因为刀是决不会欺骗的。或许真的是武林真的让人的本性殆变把!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脚步移向我藏身的床,我突然一紧张,我真是糊涂,我要藏身也罢,随意相信了一个毫不相识的人也罢,更不可救
药的是居然选择了一个这么没有水平的地方地藏身,也许小孩子玩捉迷藏都不一定看得上这个地方。我疑心那个毫不相识而又无比单纯的
女孩或许已处于有心或无心的将我出卖了。想到这,我不禁去握紧风影神刀,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塑料口袋。顿时,我听到外面传来刀
剑出鞘、拉抢上拴的声音。地下的脚步也迅速的移动,迅速地退到了最有利的地方。我知道,我在劫难逃,干脆出去拼个一死。就在我正
在考虑从那里滚出先将刀挥向哪边、有一双脚步谨慎地移向我、有一个冰冷的剑锋指向我是,我旁边的那只小狗突然朝着来人狂吠起来。
来人脚步一惊,停住步子。那女孩赶紧过来蹲下身,抱起小狗,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安静。只见她又站起,不停地抚摸着怀里的小狗,似
在给它压惊。

外面又一阵安静,过了一会儿,传来几句不满的咒骂与粗鲁的抱怨。紧接着,脚步又慌慌的移动,退出了瓜棚,走了。而我,不经意,
竟已满身大汗淋漓。原来,再厌世的我,竟也这般怕死。真所谓视生死于一笑者何如,真正临死不动颜者能有几人?

我又不禁头一阵发晕,手紧紧握了一下手中的风影宝刀,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又醒了,依旧躺在那张破床上,一切依旧,只是那个哑女孩不再笑,满是不满于怒气。我知道,我做了多愚蠢的事,
我不敢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却伤害了一个无比纯真、善良的女孩。我知道,我该离开了,一则免得将一个无辜的女孩卷入武林风尘,
二则我也不好意思再呆在这里了。我逞强起身,笑着向她道谢道歉。她满脸的疑惑与关切,令我在很久以后都难以忘怀。那关切的眼神,
竟似于我母亲。我身上什么也没有,只好将那把断刀送给她,希望她收下做纪念,我解释了很久,她才高兴地收下。我强挤出笑容和她
告别。我不等她再有别的表示,就匆匆扭头离去了。因为我知道,我依旧要面对的是血腥的武林……

也许,我真的不该送一把沾满血腥的刀给她,但又无奈,我还能给她什么呢?灾难?杀身之祸?再次的的伤害?很多年后,我和月寒提
及这段往事,月寒说:“什么都是人定的,我们若是凭着真心送礼物留念,送的便只是心意而非物品,而接受礼物的人若只是出于真心
实意接受礼物,她领的影视那份情,而不是物品本身,这或许就是‘赠送礼物’与‘送礼’的区别,一个送的是情一个送的是东西,这
是人心的差异!”我想也是,但在这之前,我为对哑女孩的事确实内疚了很久。武林真的让武林中人失去的颇多,而我们总是无奈。因
为只就是武林的真实……

我只能尽快从那因少有而显得虚幻的人情温情之中清醒过来,若继续沉迷于那些,将使我付出惨重的代价。在武林中沉迷于善良温情,
无异于在人们熟悉的那个社会中沉迷于犯罪。我甚至不知道真正的逃犯到底能潜藏多久,或许也有高手。但是,就如政府绝对只宣传它
自己如何厉害一样,武林只展示它最血腥的一面,绝对排斥暖意。而人的生存意识就是其法则的维护者,这也许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人身在武林,就只能相信血腥……

我依旧过着逃亡的生活,浪迹天涯。一点也不潇洒,反而很狼狈。

久之,我又感觉有些不对,冥冥之中我很担心月寒,我总担心月寒会月寒。我一闪念而过,决定回去看看月寒。

在我回去的路上,我才发现,武林中还是有现代的气息的。我们再也没有了策马扬鞭、万里飞驰的闻者快而行者苦不堪言的所谓的
浪漫与潇洒。反而,再强、再有脾气的高手乃至杀手,都避免不了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挤火车的尴尬。

我也乘火车回去。虽然没有家,但我一直把去看月寒称作回去。我确实早已是浪迹天涯,人在天涯而不觉天涯何止远。而我的心,永
恒得寄在月寒身上。我虽没有家,但我的躯体去寻自己的心得过程,总算的上一个“回”字。世事沧桑可以夺去我的家,但总不能夺
去我真心的寄托,我也聊以忘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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