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4 年，美国的 CAH 公司在迈阿密海域买下了一座岛。他们管这座岛，叫“夏威夷二代”。
2016 年，CAH 公司宣布，他们要在这个岛上挖一个洞。
要挖这个洞，他们需要募钱。 CAH 公司决定，他们自己不出一分钱来挖这个洞。他们向社会募集钱款，来做这件事情。
他们找建筑公司，告诉他们，我们要挖一个洞。具体这个洞要挖多深，现在定不下来，需要看这个项目到底能募多少钱。但只要我们有钱，你们就要不停地挖，七天 24 小时地挖。整个过程在网上直播。
我也不知道他们谈了多少家公司，最后，伊利诺伊州的一家建筑公司同意了。
相信大家可以看出来，这个项目颇像行为艺术。虽然大多数人（包括我在内），完全不懂什么是行为艺术。但是，很多人都猜想，这个行动背后，可能有什么象征意义。
于是有人问：

问：这个洞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意义吗？
答：没有。

有人问：

问：我们该如何理解这个活动？
答：只是有趣而已。你可能刚开始不能理解这个活动，但是，在明年的某个时间，你可能会突然想起这个活动，想起这个洞，然后，嘴角泛起微笑。

于是有人问：

问：为什么你们不把这些钱用于慈善？
答：你为什么不把这些钱用于慈善（而捐给我，挖这个洞？），毕竟，这是你的钱。

不仅如此，CAH 公司还“郑重”承诺，大家为这个活动募捐的钱，绝对不会用于慈善目的，100% 地用于挖这个洞。
有人问：

问：这个洞要挖多深？
答：好问题。只要有人打赏，我们就会一直不停地挖这个洞。让我们一起来看，我们可以把这个洞挖多深。

有人问：

问：万一挖出了岩浆怎么办？
答：那至少，我们能通过这个洞，得到一些什么。

有人问：

问：这是真的吗？
答：很不幸，这是真的。

二

从任何角度看，这都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洞，完全是浪费钱而已。不过，CAH 公司选择了一个“有意义”的时间来做这件事，即 2016 年的黑色星期五。
黑色星期五，简称黑五，大家可以理解成是美国的双 11。在这一天，各大商家都促销打折，力度近乎是一年最大的时候，也正因为如此，美国人在这一天的消费，也近乎是一年中最多的时候。
这一天，就像过节一样。于是，CAH 公司管这个洞叫：holiday hole。
反正要花钱，2016 年的黑五，大家可以选择把钱花在挖这个 holiday hole 上，还能在网上看直播，不亦乐乎？
2016 年的黑色星期五，这个活动开始了。
大家猜，有没有人捐钱？
在 2016 年，我会觉得，谁会花钱做这么一件事儿？
但是站在 2021 年，我毫不怀疑，肯定有很多人愿意打赏，做这件事儿。
我对时代的理解，晚了整整 5 年。而事实上，在 2016 年，成千上万的打赏就蜂拥而至，滚进了 CAH 公司的账户。
有人计算了一下，基本上每多 1 美元的打赏，这个挖洞活动，就能多持续 2.5 秒。
在活动刚开始，就有近 29000 美元的打赏进账。这意味着，这个活动一开始，这个洞就能挖至少 20 个小时。
随着这个洞越挖越深，挖洞难度逐渐升高，每一美元可以持续的挖洞时间在逐渐变短。但是，钱依然源源不断地进来。
最后，这个洞一共挖了 52 个小时，CAH 公司一共募到了 10 万余美元。打赏最多的“土豪”，一下子就打赏了 1750 刀。
然后，CAH 将这个洞给填上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承接这个任务的建筑公司的老板说：这是他们接手过的最奇怪的“工程项目”，但不管怎样，他们很高兴能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工程，多了一笔收入。
故事讲完了。

三

这是一个无趣的故事，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我严重怀疑，如果这个活动发生在去年疫情期间，可能为这个活动捐款的人，将多好几倍。
说实话，自从我看了这则新闻以后，这个洞就深深印入了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甚至，这个洞在我的脑海中，和“意义”这两个字，深深联系起来了。
大多数媒体的报道，都说，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洞。
很多人在社交媒体也疾呼：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洞。
但很显然，很多人不这么看。
- 那些打赏的人，似乎不这么想，毕竟，他们把自己赚的真金白银，扔进了这个洞里；
- 那些观看直播的人，似乎也不这么想，毕竟，他们把自己的时间，扔进了这个洞里；
- 报道这件事儿的媒体，虽然他们喊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洞，但他们似乎认为，报道这个没有意义的洞，是有意义的。

于是，这个没有意义的洞，在他们的报纸上，网站上，广播里，电视里，都占据了一席之地；然后，这些又占据了很多人的阅读时间；甚至，深深占据在了一些人的脑海中，比如我；
而承接这个项目的工人，应该觉得这个没有意义的洞，出奇地有意义。虽然他们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挖这个洞，但是，他们挖了这样一个洞，又把它填上，花了 52 个小时，赚了 10 万美元；
至于 CAH 公司，一定更觉得这个洞有意义了。虽然他告诉人们，这个洞没有意义，但 CAH 公司没有花一分钱，通过挖这个没有意义的洞，让更多人知道了他们。这是一个绝妙的营销手段。

四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动摇我对“意义”的定义。
刚看到这个新闻，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也觉得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洞；
但是，当我想到上面的所有这些，我又觉得，这是一个有意义的洞；
甚至，我想得越深入，越觉得这个洞，意义非凡。
一边是毫无意义，一边是意义非凡，这种不自恰的矛盾，让我“苦恼”。尤其是，当你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追求逻辑自洽”的人的时候。
是的，我在说我自己。
更重要的是，当我知道这个洞以后，我突然发现，这样的洞无所不在。
有的时候，我看到一篇公众号文章，我会在心里高呼，这 sb 文章有什么意义？
然后，这个洞就走进了我的脑海。它似乎在说：呵呵，这 sb 文章有意义；
有的时候，我在洗碗做饭的时候，听油管儿的自媒体，好多所谓的油管儿大 V，突然蹦出来，对一个所谓的社会热点侃侃而谈。我的天，我觉得他们对社会历史政治经济的理解，还没有我这个理科生深刻呢，他做这个节目有 TM 什么意义？
然后，这个洞就走进了我的脑海。它似乎在说：呵呵，这节目有 TM 的意义。
有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则新闻；有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条 Twitter，有的时候，我看了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
嗯，我知道这样说并不好。但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五

我承认，我是一个骨子里骄傲的人，我追求“意义”。我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但是，这个洞像一个鬼魂一般，不时地跳出来，质问我：到底什么是“意义”？
而当我开始写这个公众号以后，这个洞和我的关系，似乎更近了。在我看来，我在努力写“有意义”的文章，我努力不凑数，不标题党，不为了吸引眼球而“水文章”。
我写的每一篇文章，在我看来，都是“有意义”的。
但是，不时地会有人会跳出来，对着我的某篇文章说，嘿，你写这个，有什么意义？
每每这时，我都像又看到了这个洞，看到它在嘲笑我：你以为的有意义，就真的有意义吗？
我看着这个洞，这个洞也看着我。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天哪，这个洞，甚至让我离尼采，更近了。

六

相信很多同学都知道了，我之所以决定记录这样一个洞，是因为又有人在我的后台，对着我的某篇文章，跟我说：
嘿，你写这个，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只是又想起了这个洞。
我回答，或许，没有意义。
我本来想写的就不是追求“绝对的意义”的文章，我没有那么高尚，更关键的是，我没有那个能力。
我甚至根本不敢探讨“意义”这个话题。在我看来，这个话题就像一个洞，终将把我吞噬。
那我为什么还要写这些文章？意义在哪里？
当我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和挖那个没有意义的洞的 CAH 公司，没有什么两样。
因为：
- 我能赚到一些钱；
- 我能写出一些文章（挖一个洞），记录我的所思，所想，所见，即便他们没有意义；
- 或许，我是说或许，我的文章虽然没有意义，但可能还是有趣的；
- 或许，我是说或许，读过我的文章的一些同学，在几年以后，还能回想起这些文章，嘴角能够泛起一丝微笑；
- 关键是，一定，我是说一定，在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以后，回看自己写的这些文章的时候，我的嘴角，能够泛起一丝微笑。
大家加油！：）

参考

liuyubobbo微信公众号: 一个没有意义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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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笔记】一个没有意义的洞

一个没有意义的洞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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