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程序员眼中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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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18:00，老王走在北京中关村南大街的人行道上。

正是夕阳欲下、黄昏将近的时刻，金黄透亮的光线洒满一地，远处的高楼、近处的行人都被这光线镀上了一层金黄耀眼的轮廓。夕阳拉长了楼宇的影子，人走到了那阴影里，光线和轮廓便一齐消失了。

在进地铁站之前，老王便这样走在忽明忽暗的黄昏里。这样的黄昏对于老王来说是陌生的。

老王是一名资深软件工程师，当他选择了这个行业的时候，尤其是在北上广这样快节奏的大城市里从业，就注定了他与黄昏的有缘无分。老王要加班，在每个被夕晖染成了金黄色的傍晚，老王一直身处高档写字楼中的某个小小的格子间里，那里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灯火常明，让人几乎感知不到十二时辰的变化。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的生理规律，老王和同事们可能要像机器一般终日在其中不停地运转。可老王是人，不是机器，是人就会饿、会累，老王在吃饭的时候地估算着室外的光景，但也只是粗略的估算而已，老王从来没有机会、也不会去外面感知日影的变化。在抽烟或者上厕所的间隙，有时老王会从玻璃窗探出去，企图通过一扇窄窄的窗户来了解格子间之外的世界。这匆匆一瞥，除了探知外面是刮风下雨还是晴天之外，似乎从来没有给老王带来额外的收获，连季节的变化也无法感知——窗外始终是一座接着一座的楼宇，楼一座比一座高，一座比一座气派，整座城市就是高楼大厦的世界。

得益于今天是中秋佳节的缘故，老王的加班工作不必像往日那样从写字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早已夜幕降临华灯齐上。此刻指引老王走向地铁站的不是往日里的一盏盏路灯，而是一缕缕金黄明亮的光线。今天的夕阳和黄昏对于老王来说，是一次奢侈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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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在老王的人生观里，夕阳原是衰老、没落的代名词，人们说到夕阳，难免要和人的暮年联想到一起。尤其对于老王来说，或许由于他们职业的缘故，甚至“夕阳”代表了程序员的三十几岁，过了正午，便是岌岌可危的黄昏了。

夕阳的余晖正在一点一点的减弱，走在路上的老王感知到了。老王低头看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影子的长度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拉长了一小截；老王扭头看着西山的方向，西山之上的那团光亮下移了一寸多。

快要日落西山了，老王想。

尽管如此，那夕阳仍旧在不遗余力地照耀着黑夜来临前的大地，和这大地之上的万生万物。一缕缕略显黯淡的金黄色光线在林立着的楼群之间穿梭，整座城市金光四溢。西边的天空变了颜色，将落的太阳把四周的云朵染成了霞彩，或红，或紫，或金。

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之中的老王看着天边的晚霞，幡然醒悟，那夕阳是多么的无辜，多么的美好，一直以来是他错怪了夕阳与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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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司大楼到地铁站不过十几分钟的步程，尽管被今天的夕阳给羁绊住了脚步，走一阵停一阵的老王仍然很快就来到了地铁站，天尚未黑下来，路灯也尚未亮起来，外面仍是夕晖照耀的世界。老王迟疑了片刻，在台阶前扭过身子离开了即将步入其中的地铁口。

老王掏出手机，在附近开了一辆共享单车，他决定趁着这个美丽的黄昏，好好地看一下这座他工作生活的城市。

老王骑着单车在明黄的光线里穿行，他恨不得能在夜幕降临之前把北京城的每个大街小巷都看个遍，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北京城不是他的老家，一座可以用单车丈量的小城。

老王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在等绿灯里的短暂时间里，老王悄悄地打量着那些与他一起等待的人和车辆。他们都是陌生人，老王从没有过多留意过身边的陌生人，在大城市里，有太多太多的陌生人，他们彼此之间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红灯时，他们站成保持礼貌距离的姿态，绿灯时，他们排队走过马路便四下散了。

老王骑到一处，路两边的绿化带里种着树，老王认识那树，是国槐，北京的许多街道和公园里都种着这种树。那树的树冠在夕阳的光线里仍然是郁郁葱葱的青绿一片，一阵风吹过来，却有几片黄了的叶片飘落下来。老王意识到已是秋天了，晚风吹在老王身上，老王觉出了凉意。四周的光线陡然间黯淡了一层。

老王骑着他的单车继续前行，有那么一阵，老王趁着路上车上人少，他试着放开双手模仿那多前的那个自己，但他刚放开，车身偏斜似乎立马就要摔倒，慌得他立即两手抓牢车把。

天色越来越暗，长日将尽，老王仍然骑着他的单车在微弱的光线里继续前行，他要骑到黄昏逝去前的最后一刻，因为他以前辜负了太多个这样美丽的黄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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