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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soul崩了#冲上了热搜，本来是一个无需大惊小怪的服务器故障，没想到的是在网上引发了一大波“老souler”们的吐槽：

社交软件层出不穷的今天，很少有一款软件会让人有这么强烈的归属感。

令人感慨的是，如果不是服务器的故障引起的话题热度，如果不是看到这样广泛的失落，这种曾经的归属感可能都不会为人所知。

如同它的名字，soul一开始主打的就是“灵魂社交”，用户们通过回答问题被送到不同的“星球”。理论上，同一个星球的人会有更高的概率互相理解、产生感情。

戴卡慢热持重，不喜欢过于快餐的当代关系，直到soul把他带到“低调学霸”星球。

他也确实获得了一些惊喜。

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就一个哲学问题达成一些共识时，他感到微妙的兴奋，他喜欢这种言之有物的交流胜过其他许多东西，甚至感到陌生灵魂间的会心一击。

不同的交友软件算法各异，快餐交友时代，往往需要一眼抓人的照片和个人资料才能在左滑右滑中让人多停留一秒。soul会通过问卷来计算用户之间的匹配率，那些高匹配率的人让人心跳加速：这莫不就是我的灵魂伴侣？

这个算法把一个几乎绝对不可能被量化的东西变成数据摆在你面前，好像在告诉你，这就是你获得理解、交流和幸福的可能性。

小盐登陆soul已经756天，两年多的时间对于交友软件而言算得上长情。她是感到“soul变味了”的老用户之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算法是否已经发生了变化，她发现和几乎每个人的匹配率都能高达90%以上。

“太不现实了。如果说以前它计算的匹配率还能算得上是一个参考，现在这样就感觉挺不可信的。我会和每个人都这么聊得来吗？生活里也不可能这样啊，何况是在线上。”

soul还有“点亮功能”，聊天页面上方的“soulmate”八个字母会随着聊天的频率、交流的时长而逐渐点亮，网上有不少关于这个“点亮机制”的浪漫故事：

甚至还有人在网上直播打卡，希望见证点亮软件中的soulmate、找到生命中的soulmate的奇缘。

匹配率和点亮字母成了一种让人趋之若鹜的奖励机制，使得soul推出了相应的会员功能：只要氪金充会员，就可以加速1.5倍点亮字母。

小盐对于这种设定感到好笑：难道花了钱，可以更快地找到人群中的“灵魂伴侣”？就算全部点亮，又能如何？人和人之间到底合不合拍，不是由那几个字母决定的。

当然，这样的道理人人都懂，在虚拟社交的场域中，却常常让人冲昏头脑。我们想象着和陌生人之间的关系，这样的想象也被产品的种种设置所塑造。高的匹配率、点亮的小字母让人脑中的多巴胺迅速分泌，对于现实生活以外的期待，永远是最诱人的一款蛋糕。

soul记录了你在你的星球上登陆多久，所以对于老souler来说，几百上千的日子都是值得怀念的黄金岁月。

有人怀念它曾经是树洞，有人记得那些没什么目的的轻巧关系。

小盐是有很强社交需求的人，喜欢玩、喜欢交朋友，但没有强烈的想要约会恋爱的目的。这样的女孩子可能一度是soul的用户主流——根据现有的数据，soul上的女性用户要略多于男性用户。

这也有别于其他的交友软件，许多交友软件的男性比例远远高于女性，“约吗”作为开场白在各色交友软件并不罕见：约到就是赚到，约不到也没损失。

现实中的性别问题在这个虚拟空间里没有退场，甚至变得越发清晰。

曾经人们也以为soul不是这样。

小盐在soul上遇到过一位年轻英俊的骑行旅游者，当时骑行到西北。小盐正好在西北上学，出于好奇也出于热情，她给骑行者拟了一份详细的陕甘宁骑行攻略。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骑行者每到一处新的地方，都会拍一张当地天空的云朵给小盐。

小盐讲起这个故事的时候仍然为那种温和的浪漫激动，她“很难不感到心动”。虽然这个故事后来就是无疾而终，仍然算得上是她对于soul的一个非常美妙的回忆。

“就是感觉很清爽的一种关系，对于我这种只是想随便聊聊天、认识些新朋友的人来说，也没什么负担。”

但她近来也发现情况好像有所变化，无论她走到哪里，能匹配上的都是距离很近的人。这让她莫名感到了一丝压力：“有些关系就是很轻松的网络关系，匹配很近的人好像就是为了方便大家见面、下一步发展，好像就有点不是原来的感觉了。”

她一度把soul当作自己的树洞，会经常性地在时间线上刷一些自己的状态，有时候会遇到陌生网友很有共鸣地一起吐槽。

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刚刚好的轻社交距离，已经足够让她感到温暖，再往前一步，可能都会变成麻烦。

戴卡虽然是男生，但他更喜欢更深刻的交流而不是过于坦白的欲望。在其他软件上，在别的男生简介照片都是半裸肌肉照、简介里暗示自己尺寸的环境里，他曾感到一丝无所适从。

在尝试soul之前他用过不少交友软件，大多数是试用一两天就卸载。

这种下载又卸载的反复对于交友软件的用户来说是普遍现象。小盐在登陆soul的两年多里也是断断续续。玩一阵，卸载，然后又下回来玩一阵。她说，身边的朋友几乎都是如此。

“卸载还是因为会觉得空虚，好像每天会花挺多时间在上面期待得到一些共鸣和回应，这个过程让人对现实生活有点失去耐心……而且经历了蛮多尬聊或者聊完就没后文的，时间久了也蛮失落的。会有点疑惑自己的价值在哪里。”

但是过一阵子她又会下回来，“下一个匹配”让人神往，而且软件交友已经成为了一种主流。

对于还在读大学的她来说，即使回到现实生活，无非也是发现，大家都在用软件。

新的软件层出不穷，小盐玩过不少软件，现在发现00后最爱用的那几款她已经完全不认识。

年轻人有的是社交的精力和试错的可能。而且，他们有太多太多的交友软件可以选择——声音交友、视频交友、灵魂交友、轻社交、半熟社交、同温层社交……每一种产品都在尝试把人的欲望细分归类，但趋同好像是免不了的结果。

每次重新把soul下载回来，她都会发现多出了一些她没见过、也“绝对不会使用”的新功能。

她也会发现星球上流行的东西她已经不能理解，比如连麦睡觉、比如连麦各做各的事，唯独不说话。

很多人怀念那个只有几万注册用户的soul，但是soul注定不止于此。产品有逐利的基本需求，会有越来越多的功能来试着吸引与留住用户。比如用会员来加速点亮、比如购买同城卡、比如充钱养电子宠物。

老用户的失望不代表什么，人最迫切的需求指向最明确的事物：约会、恋爱、性、灵魂伴侣。

那些松散的“轻社交”，因为网络空间成为可能，但很难成为长久的常态。

戴卡算是在soul上面停留得相当久了。他喜欢在这上面可以默默围观他人生活的有趣瞬间，也喜欢他可以和对方认真聊聊文学电影音乐而不会只被当成无意义的“装逼”。尽管后来他也发现，交友软件上偶然的契合发生率很高，而真正的“聊得来”始终是需要长时间的交流。

在他的星球，他认识了现在的女友。他们细水长流的聊天维持了很长时间，在软件上，这种缓慢的关系进展几乎有些古典意味。

确立关系时他在香港读研，那一年的香港相当不太平，而女孩那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几乎有些倾城之恋的味道。确立关系后，他们进入了严肃的发展，于是他也卸载了交友软件——他已经找到了灵魂伴侣，他不再需要保留那个软件了。

这是个模版一样的美好结局，但是细想起来却也有一丝讽刺。软件里的美好关系往往会转入日常的生活，而“寻觅”才是交友软件用户的常态，如果真的找到了，小软件的价值也就此退场。

那对于大部分仍在重复下载卸载循环的用户来说，有多少人真正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