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一个技术群里看到了吐槽腾讯云 CDN 的文章，是典型的乙方从客服到产品都不够专业被甲方倒逼打脸的典型案例，还录了一期播客节目，在这里我想借着这个话题单独开个文章。过去在我的文章或者播客节目里，大多吐槽的是同样作为乙方的同行，让我学习一下猪王的风格，今天我们就来认真分析一下甲方的问题。

为了防杠，还是要说明一下，这里要吐槽的甲方特指那些不够好的甲方。

1、甲方的需求不够专业，乙方就可以鱼目混珠；

作为甲方，在一堆同类产品里选择买谁的产品或者服务是结果，如何选择才是重要的，如何在绝大多数王婆卖瓜的产品里比较出谁的产品或者服务更加专业，性价比更高，而不是单纯的低价者得，尤其是有些看着是标准化但实际上是非标准化的产品或者服务，更加考验每个公司的专业能力。

我们自己就经常遇到有些技术人员认为我们的数据质量非常好，但是却无法说服领导或者采购部门，或者因为一些要避嫌的情况，比如有些公司要求技术部门只能提需求，不能有倾向，不能碰采购，而采购部门自己决策时基于自己的业绩很多时候就变成了倾向价低者得，技术部门有想法也没法坚持，因为经常会被怀疑你想买贵的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这就非常的无奈。甚至是有些大公司能拉出一个很大的群来就要不要采购和如何分担成本讨论来讨论去，大部分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而不是如何解决问题，别说部门墙了，团队墙都高的吓人。我就不知道他们这些作为公司各 Team Leader 的经理们是不是真的在为自己的产品着想和负责呢？我只能说一盘散沙。

再举个例子，我们这个领域里，几乎所有同类产品都会自己说自己的正确率都是 9 打头，我也看到过有些甲方自己的采购文档就直接引用了这个结果。即使有所谓的自行验证，甲方的技术很多时候就拿我们一直反对的纸面覆盖率跑个结果（参见：谈如何正确理解 IP 数据的覆盖率，兼谈正确率～），看，人家这么好，还这么便宜，我就想说，统计学是门学问，你这里就是对付。如果一个 IP 能得出三个不同的结果，那错了一家、两家还是三家都错呢？

但凡在这个领域稍微用点心，都能发现产品的好与坏。因为区别太明显了。

说直白点，这么多年下来，我能看到太多的公司，对外说自己多么技术化，氛围有多浓厚，多么为客户、用户着想，打造了多么领先的产品，实际上，就在我们这个领域，我是一点没看到这家公司的这些牛逼哄哄的说法有所落地。我只看到了推诿、逃避和个人利益以及公司利润优先的格局。

何况，其实大多数公司不是买不起，而是需求不明确，如果是对付一下就行，那其实也有很便宜的同行提供，反正你也不在意质量，便宜胜于一切。而如果对于本应是高质量的要求却错误的以高昂的成本选择了低质量的数据，那才是公司和客户的双输结局。

我把文章给朋友预览过之后，他笑着说，你这个就好比大家都看美女直播，有些人就分不出来哪些美女是真的美，哪些是美颜拉满播出来的，光是看看没啥，你要是眼瞎当了榜一大哥，没见面还好，但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2、甲方不在意知识产权，乙方就可以抄袭赚钱；

大概是 2020 年，我在和一个朋友去一个国有事业单位谈业务的时候，他说我们的同行又好又便宜，我说他们抄袭，他说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我顿时就接不下去了。因为在这之前确实没想到这样的国有事业单位的高级负责人，能当面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来。

前几天我同事也跟我说，某一个同行公司去见客户的时候，直言不讳的说他们的数据是抄的，但是客户却并不在乎的把他们的数据列入到对比表格里，还把这个话跟我们也讲了，你说我们无奈不无奈，我也只能跟我的同事说，继续坚持原则，而且基于这样的情况，我们可能也不会轻易把数据卖给他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反手就把我们辛苦做出来的数据给了我们的同行呢？信任是要双向的。

有些公司能比他们强点，没明说。但是我看懂了你的言外之意和选择。

更何况，在我们 2020 年之前，我们因为付费客户很少并且已经到了瓶颈，却不知道为什么的时候，有个朋友跟我说，有人买了之后，拿去送给客户了，我才深刻的理解了借花献佛和慷他人之慨的意思。。。

不管如何也不必多言，知识产权还是要提倡的，毕竟这是现在的国策，也是全球共识，只有受过伤的才会理解保护知识产权这几个字的价值和难度，尤其在中国。

至于那个国有事业单位，我比较记仇，如果我们的官司打完了，我会想着发给他一份。

3、甲方过于在意成本，乙方就能劣币驱逐良币；

自从我们 2020 年开始涨价之后，某个网络相关行业的公司基本上就与我们无缘了。我觉得挺好的，我想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不买之后也很理解，他们买数据的用途大部分是做项目用。而做项目呢，有几个项目真的是靠质量取胜的？

当有一个还算是朋友的人见面的时候明确跟我说，他说他们内部评估下来，其实可以自己做，我心里就暗暗下决心说，明年你们自己玩吧。我做到了。

而往往这样的公司，其实也不在意数据是否准确，平时可以糊弄客户，关键时刻可以甩锅，所以大概率也不会选择我们。对他们来说，质量不重要，便宜才重要。

我在我们之前的播客节目里聊过，如果一斤芝麻五块钱，五斤芝麻熬一斤香油，但一斤香油只卖十块钱的时候，你相信这是真香油吗？

质量好、价格低、可持续，是个不可能三角。我们 2020 年前，做到了前两点。

可以看看相关的文章：跨越30年的中国蜂蜜造假史

4、别以为自己永远都只是甲方，谁还没当过乙方？

瑞达利奥的《经济机器是怎样运行的》（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FV7wdEX-Mo，非常推荐认真看几遍，搜索名字即可找到国内版本）里说过，一个人的支出是另一个人的收入。同样的道理，虽然这次你是我的客户，我是乙方，但是你面对你的客户的时候，你也是乙方，当甲方可以压榨乙方的感觉可能会让你很爽，但如果各位不想把公司这个产品做到足够好，只想靠销售驱动的时候，甚至找到一个漏洞还能为此洋洋得意，毫不避讳的时候。我觉得迟早会害到自己。不然你仔细想想什么叫互害文化，什么叫互害社会？用最简单的话说，你努力不想让人好，别人同样也会努力不让你好。有谁能够独善其身？

最后，找个 10 万加的虎皮，CODING 的创始人也有类似的描述，我之前在朋友圈里转发过，我在这里再引用一下：

我们在做绩效考核的时候有一句话：你考核什么你就会得到什么。再放大一点，“这个社会奖励什么，就会得到什么”。我想来想去，觉得这里的核心不是供给的问题，而是需求的问题。国内目前的 IT 大环境实质上是鼓励 60 分产品，不重视 80 分或者 100 分产品。花一份精力，可以把产品做到 60 分；花两份精力可以把产品做到 80 分；但是花 10 份精力才能做到 100 分。如果没有足够的正向激励，没有人会去做 100 分产品。所以中国市场上有很多 60 分产品，鲜有 80 分产品，没有 100 分产品。做过企业级项目打单，招投标的人想来都明白，能不能拿下客户，产品最多只有一半的因素。

张海龙，公众号：捡起来为什么中国的 996 干不过美国的 955

文章虽然写于 2019 年，但放到今天依然值得一看。

回到话题上来，解决方案有吗？有。难实现吗？比较难。如果盈利能力强的公司都觉得自己赚到钱是凭真本事（其实是运气），那员工对你有用就高薪搞来 996，没用了就让 HR 威胁逼你离职，能跟供应商拼命压价也自认为凭本事，那这个内外兼具的供求关系的紧张程度和负面循环是打不破的，压力只会传导，不会消失。你今天是横的，总有一天会碰到不要命的。而时间都消耗在了不必要的对抗上，又谈何能有精力把产品做到足够好呢？996 和 007 都不是长久之计。

最后，与对此有共鸣的人共勉。那些杀不死我们的，只会让我们更强大。

BTW：敲黑板留一个思考题，根据国家统计局《2022年国民经济顶住压力再上新台阶》（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2301/t20230117_1892090.html）中所说“全国企业就业人员周平均工作时间为 47.9 小时。”，您所在的公司是遥遥领先还是拖了后腿呢？